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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年轻的亚裔面孔出现在杨钧的面前。

     青年有着白皙尖瘦的下巴,一头稍长的黑发,平静的眼睛和挺翘的鼻梁尽数被遮在锐长的发帘之下,他穿着舒适柔软的棉质条纹睡衣,人看起来很乖巧,也很安静,甚至安静过了头。

     “后来呢?你还记得后来,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吗?你被同学欺负了吗?” 大概过了两秒。

     青年摇摇头,音节慢吞吞的:“没有,大家都是好人,没有人欺负我。

    ” 他的脑袋微微向上抬了一下,哪怕杨钧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认真笃定的态度。

     “但我听说,他们疏远了你,你在学校事实上地被孤立了,”杨钧接道,“你是在为此痛苦吗?” “没有,”青年再次缓慢地摇头,“我只是很困惑,我只是……有些害怕。

    ” “你在害怕什么?” 青年张了张嘴,没出声。

     杨钧在纸上写写画画,继续温声问他:“你还记得其他细节吗?可以跟我说说吗?” 青年按了按脑袋,微微皱眉道:“抱歉,不太记得了,我好像忘记了挺多东西。

    ” 杨钧停笔。

     杨钧笑道:“秋声,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有时候记得太清也不好。

    ” 他没说的是,正常人是不会把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的。

    叶秋声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显然有些用力过猛,矫枉过正了。

     不过从生活质量上看,或许如今这样,也要比他之前那样更好。

     叶秋声安静了片刻,又慢吞吞点了下头。

    他点头的动作很认真用力,让杨钧感觉他有点呆,呆得很可爱的那种。

     随后这颗呆呆的黑色蘑菇脑袋像是想起什么,进入房间之后,第一次对杨钧追问:“那么,我是不是快好了?” 他只有说这句话时,语速加快了些,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表达他急切的态度。

     青年已经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

    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一个缓慢而迟钝的蘑菇,安静地扎根在角落,没有喜怒,仅仅只是作为一颗菌子,躲在潮湿阴凉的角落,静静呼吸着,不会给任何人增添负担。

     杨钧脸上笑意多了些,换了个更轻松适合闲谈的姿势,调侃般问:“怎么,康复后有事急着做?” 这位年轻的病人难得有了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人气。

     叶秋声认真点头,像是怕杨钧无法理解他的急切和恳切,点过一次脑袋之后,他抿着唇,给自己鼓劲般又点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也攥了起来:“我要快点好起来,然后以最好的样子,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