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

    江先生和江夫人真是教导有方。

    ” 教导有方?教导到床上去么?程清漪低声让阿泓坐好,不去与江愖对视,眉目间沾染些烟雨丁香般的哀愁与郁色,即便是白衫上的点点珊瑚色都难以净数抹去。

    江愖站在座椅后,手搭在椅背上。

    他似乎隐隐在程清漪那边多点,因为程清漪只需要若无若无地一瞥,便能看到江愖腕表反射出的光,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气。

     摄像机闪光只有一瞬,却将面前的场景永久地留在了照片上。

    年轻美丽又依稀有些局促的夫人,苍老而精神矍铄的当家,俊朗得体的长子,活泼可爱的小儿子。

    怎么看都是非常幸福的一家四口。

     程清漪后来在江愖的票夹中发现了这张照片。

    家中的事从来都是男人做主,在她这里从来都是渺无音讯。

    江愖后来给她看了照片,但她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

     身后的青年将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支起上身后,用裸露的手臂将她揽得近了点,吻了吻她的耳垂。

    他看着程清漪往里头翻,就像是不放心丈夫忙着检查的妻子。

    她在夹层里看到了那张旧照片,那时的她很年轻,穿着学生装,齐肩的长发颇有些学生气地垂落着。

    那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照片。

     “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江愖在她耳边呢喃,一边顺着她的头发。

    “……我就想看看你。

    ”他的语气平稳而温和,仿佛他并非在与程清漪调情。

     “你看了后是不是觉得,这人着实可笑得很。

    ”程清漪又看了那张黑白全家福上的自己。

    穿着颜色明快的衣裳又怎么样,留下的只有一件黑白的轮廓,然后是被包裹其中几近窒息的她。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真心快乐地笑了,因为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江愖缓缓地叹息出声。

    “怎么会。

    ”他说,“这怎么能怪你。

    ”他轻轻握住程清漪的手,手指触碰上照片中那张沉默又阴郁的脸。

    她仅仅不想完全地在这世道枯萎,便已然用尽所有的气力。

    “不能这么算。

    不可以。

    ”他否认,“是旁人的错。

    世道对你不公。

    ” 程清漪笑了,重新将照片放进去。

    “你错了,他们都没有错。

    ”她转过身,抱住江愖,不着寸缕的身体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这都怪我。

    怪我是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读些破书,然后自以为是地俯瞰这世道的女子。

    我被摆一道啦。

    ”她的声音带着轻盈明快的韵律感,却像是在哭。

    她的手摸上江愖的胸膛,找着他的心脏,然后侧耳听上去。

    “你还年轻,小心点,别叫心早早地死了。

    你有理想,这多好啊。

    比没有好太多太多了。

    ” 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那是青年人正值青春的生命力。

    “你抱太紧了,我身上疼。

    ”程清漪不满地小声说着,在他怀里蜷着,然后勾着他的脖子亲他。

    她像只小兽一样无章法地轻舔他的下嘴唇,仿佛对真正的亲吻一无所知。

    于是,江愖低下头,与她吻成一团,直叫她成了一滩连绵的春水。

    分开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无垢纯净,如果忽略她眼底化不开的愁怨,恨意和忧郁的话,她好像真的爱上了这个留洋多年,风度翩翩的继子。

     江愖知道,他的继母是个高明又拙劣的骗子。

     0007第七回(H) 那闺名叫白遥月的姑娘是白家的三女儿,上头两个也都是姐姐。

    她父亲是开医院的,母亲则是大学教授,门第比起家学渊源、富有连城的江家何止低了一点,但胜在书香门第,人脉关系也不错。

    她还在法国留过两年学,学的是医生。

     若说喜欢,白遥月对江愖是有一点的,但那不足以令她义无反顾、非卿不嫁。

    不过,江愖的存在确实能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

    用她的话说,“带一个完美的男伴出去,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漫无目的地逛街受尽瞩目也很好”。

     白遥月觉得江愖这人很奇妙。

    他在新旧之间辗转得极好,却又不给人投机之感,无论是长辈、同辈还是晚辈,对于他都只有赞不绝口。

    最外在的容貌、家世,物质的学业、事业,还有可贵的性格、为人处世,他都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地将完美贯彻到底。

    而且,尽管他在英国留过学,却没有富家公子哥儿的一丝劣性脾气,在他身上看到的便只有内敛,谦逊和游刃有余。

     “你真的喜欢人吗?”白遥月问道。

    他们正在一家服装店,专门为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权贵子女定做衣裳,中式西式皆有。

    白遥月正在试一件水蓝色的西式翻领大衣样衣,一边试一边问江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