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一直不被人注目的三皇子。

    当时正逢边境战祸,数省旱灾,国库捉襟见肘,新皇打算从贪官身上刮油水,一心腹大臣知晓了他心思,怕殃及自己,就把阮家推到了新皇面前。

    也该是阮家气数已尽,从前正德帝数次携带皇子驾巡江南时,照应了皇帝和太子,对这三皇子虽也敬,却没如照拂太子那般地殷勤,或许当时心中就落下了病根。

    知道阮家是块大肥肉,如今自然被说动。

    只是阮家世代行善积德,开粥铺育婴堂,这次旱灾就捐出万两白银,民望极好,一时无处下手,便纳了计策,以阮家行善为由,破格赏了阮洪生一个太守的官职。

     阮家行商,照了高曾祖阮厚德的祖训,子孙不得入仕为官。

    百年下来,享尽人间繁华,唯独没尝过做官的滋味,平日有时甚至要看官员脸色。

    阮洪生一番犹豫,在一些族人和江州一个皇族的诱导之下,终于接受官职,举家庆贺。

    过了一年,为边境战事又捐了大笔巨款充军饷,被提升为江南道台。

     江南河工盐务从来都是个亏空的无底洞,官商勾结,阮洪天明知其中利害,却抵不过升官的诱惑,欣然上任,半年不到,御史弹劾阮洪天贪财昏愚,对人妄言与天子相交密切,穿戴御赐之物夸耀与人,又扯出他任上贪赃等等罪名。

    新皇大怒,亲笔朱批将他革职查办收入狱中,于是呼啦啦大厦一夜倾倒。

     明瑜有些痛苦地蒙住了自己的眼。

     半年前,她的父亲被斩首,母亲自缢于中堂,才十岁不到的幼弟被发配边疆,家中女眷仆从一概被没入官府为奴。

    世人传荣荫堂建筑夹层中藏有银块,地下更是深挖银窖,于是被毁后还掘地三尺。

    经营了五世的江南阮家,就这样彻底倾覆了。

     这些消息,都是她后来零零碎碎从各房人口中听来的。

    靖勇侯府天子脚下,与江南千山万水。

    她一个彻底失了倚靠,又不得丈夫欢心的弱女子,就算嫁过来时十里红妆,在这深似海的侯门之中,现在又有什么用处? 眼睛被硌得生疼,她吃力地抬起手,见枯瘦如柴,指甲蒙了层仿佛将死的灰败之气。

     *** 明瑜再次睁开了眼,一阵茫然。

     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耳边春鸢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另一个自己好像飘离了身体,正在一片虚无缥缈中升腾。

     她当时以为自己死了。

    没想到还能再次醒过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习惯性地望着自己头顶的帐子。

     这不是她望了四年的那顶天青织金帐,而是一架桃粉的水纹轻罗帐,正中悬了一束团锦结。

     这不可能。

    就算她在昏睡中被人移了床,靖勇侯府的三房中也不可能出现这样颜色的帐子。

    三太太安氏,她的婆婆,去年底去的,她这个媳妇还在孝期,不会有人给她架这样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