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采 作品

第32章

    不知被什么事绊住,到了午间也没回来。

     但杜泠静却在前院花厅里,见到了她叔父杜致祁。

     杜致祁前来有两桩事,一桩自是杜家在澄清坊的宅邸,这几日他已搬了出去,宅邸腾出,地契也给杜泠静送了过来。

     杜泠静这几日心思都在失踪众人身上,全然没听闻此事,直到杜致祁说,“侯爷要为这宅子再扩一路,已买下了东侧邻家宅院。

    想来侯爷待你,颇为有意。

    ” 原来是他的意思……杜泠静不知他怎会思量此事,但当时让出澄清坊老宅,她确实有些舍不得,那毕竟是她随父亲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没想到那人却替她讨了回来。

     从祖父的一路,到父亲的两路,再到他这里,竟变成三路了。

     杜泠静愣了一阵,宅院不是寻常物件,尤其京中的宅院,是不小一笔钱…… 她叔父既然还要给她,那她便也收下了。

    想来那位侯爷的威名,把她叔叔镇住了。

     杜泠静不知该怎么说,这会将地契收了,不想她叔父提了另外一桩事。

     “我补缺一事,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叔侄看着办。

    我当然也不好总闲在家中。

    ” 补缺?这件事杜泠静也没听那位侯爷提及。

     不过以他的威势,她叔父不敢拿这个撒谎,她问。

     “叔父想补什么缺?” 杜致祁只是同进士出身,比正儿八经的进士还差些,资历也是平平,先前在下面偏僻的州府里,还没能坐上堂官。

     杜致祁原本进京这趟,就是想找人,不管是他岳母万老夫人,还是些从前旧友,能把他升上一些。

    不想邵伯举找上门来,说可许给他京官,五品甚至四品,只要他把侄女嫁去邵家。

     但这事一波三折,终是黄了。

     后来与侄女闹翻,侄女又嫁到了永定侯府,嫁给了陆慎如。

    他真是怕了,只想着能从哪来回哪去就行了,速速离京才是正经。

     然而前几日侯爷登门一趟,旁人只觉他这叔父多少在侯爷面前有些脸面,门庭骤然热闹了起来。

    众人逢迎着他,问他要挑什么官做,想要留京,那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 他心思实在是忍不住地活络了起来,可巧侯爷没将此事说死,只让他来跟静娘商量。

     他这会看着侄女,沉了一气。

     “就算是分了家,我到底也是你叔叔。

    你高嫁进了侯府,娘家得力些对你没有坏处,侯爷也会多看重你两分。

    ” 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在家想好的思量说了来。

     “先前邵氏许我礼部郎中一职,后又道以我资历,大理寺寺丞倒也担得。

    ” 这两个都是五品京官,他彼时能得二者一致,就已经十分喜悦。

     但邵氏之能比陆侯还是不够的,他走侯爷的路子,还再谋个五品官岂不浪费? 他干脆道,“听闻通政司的通政空了一位,太常寺少卿也要告老还乡了,不若就这二者其中一个。

    ” 两个正四品穿绯服的高位。

     杜泠静看着自家叔叔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爹在世的时候,虽愧疚没能尽力提拔叔父,却也任由他在外打转,反而去提携那些拂党旧人。

     原来人最怕的,不是愚笨,而是全不知自己愚笨,却以为自己只是差一个贵人提携的机会! 杜泠静不知那位侯爷到底是跟他怎么说的。

     只是这京城,这朝堂,聪明人何其多。

    邵伯举足够聪慧了,能从邵家族里被打压着一路靠举业走出头来,但还不是一着不慎将自己陷入不利境地,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而那位侯爷这样的年岁手握重权,更是同愚笨半点不沾边。

     可笑她叔父还想在京做四品官。

     她不由地笑起来。

     杜泠静只道,“叔父先回去吧,我会思量的。

    ” 杜致祁见她笑了,还以为此事稳了,满意地点头准备离去,走之前却还嘱咐了侄女。

     “侯爷看重你出身,偏宠于你。

    你也当知晓进退,不要恃宠而骄才是。

    ”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待他走后,杜泠静就去了一趟澄清坊杜家宅邸。

     杜致祁一房的家什都搬空了,好在是把她与父亲从前的旧物都留了下来。

     杜泠静看着自己的西厢房,文伯叫来府里的旧人,帮她全恢复了原样。

    不过除此之外,又另行添置了不少东西。

     杜泠静问去,听见下人道,“是姑爷吩咐的。

    ” 谁人?杜泠静一愣,见其中一个灶上的老厨娘也过来帮忙收拾,“姑爷说房舍空置反而容易旧,所以吩咐了侯府的人采买了好几车东西,把宅子都填起来。

    ” 杜泠静又多问了两句,见这些全是陆慎如的意思,但整个杜家宅邸的仆从,她叔父留下来的也有十几人,全都称呼了“姑爷”。

     文伯见她迷惑,上来跟她笑着解释了一句。

     “是侯爷的意思,侯爷让众人都改口叫姑爷的。

    ” 杜泠静愣了一愣,又哭笑不得,“叫侯爷算得威名,叫姑爷算是怎么回事?” 他约莫只是一时心绪不错,随口说一句罢了,杜家上下还当了真了? 她不由地就想起他叔父那句,“侯爷看重你出身,偏宠于你,你也当知晓进退,不要恃宠而骄才是。

    ” 叔父说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让人不想去听,但或还有一句,有点道理。

     她道,“还是改回来吧,别胡闹了。

    ” 她发了话,众人自是都改了口。

    但未及两刻钟,陆慎如听闻他娘子在此,也自外而来时,听见连同文伯在内的杜府上下,全又都叫回了“侯爷”。

     他不禁挑眉,“这是为何?” 文伯跟他好生解释,是自家姑娘的意思,正好杜泠静从前面路过。

     她瞧见他连忙上前见礼,但却而被他提前扶住了身形。

     她见他一味看过来,便续上了文伯没说完的话。

     “府里仆从无状,随便改称,怕有损侯爷威名。

    ” 她说完,不知怎么,整个府邸都静了静。

     男人英眉浅压,目光只落在她脸上。

     “我在你这儿,要威名做什么?” 杜泠静又被他问得不知怎么回答了。

     似乎有好几次,他突然间的疑问,都令她无从开口应答。

     文伯同众人都退了下去,路边墙下只剩下他与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