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山 作品

4

    裴意浓,在他们关系没有变僵之间,也曾经幼稚又执着地想要和他天下第一好。

     他又不缺人喜欢,才不在意钟悬这种刻薄鬼会如何评价自己。

     可是,晏尔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他们认不出来呢? 如果他们意识不到回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披着“晏尔”皮囊的怨灵,如果它表现得远比自己要好,它更听话更懂事更得妈妈欢心;它不会像自己那样一听到外婆喊昵称就想躲,能接住她颤巍巍的怀抱;如果它能明白裴意浓沉默不语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只会捉弄他打扰他,让他失望透顶…… 是不是他们都会更喜欢它而甚于自己? 如果最爱他的人都发现不了他遇害了,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救他? 晏尔讨厌这个假设,仿佛从失去那具身体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过去他视若珍宝的、随意挥霍的一切,连“晏尔”这个名字都丢掉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这样称呼他。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可是他怎么才能回家? 明澄澄的阳光穿过晏尔照进走廊,地上是斑驳的花枝,一个接一个的学生从桂树下匆匆跑过,踢踏声惊飞一群麻雀,白墙上晃过一道又一道影子。

     花鸟草木人,什么都能被容纳其中,留下来过的痕迹,唯独他不行。

     钟悬已经走远了,晏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熟,熟到心里生出了一股恨意。

     他真恨钟悬,就像恨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好的自己。

     带着这股没来由的恨,晏尔闷头往前飘,拦在了钟悬身前,主动向他认错:“对不起,这些天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 钟悬眉梢一挑,还未开口,接着便听到晏尔问,“裴意浓在几班?哪栋楼?” 钟悬眨了下眼,有些想笑,没问他怎么认识裴意浓这一类的废话。

    只要想想有只魂一听到人家的消息就急得上他的身,多半关系匪浅。

     “你想去找他?怎么?指望他能救你?” “不用你管,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就行。

    ”晏尔看着他,那双微圆的眼睛里仿佛吸纳了一部分日光,闪着天真的明亮,“如果他能看到我,那他肯定会帮我。

    我不会再来烦你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挺好的。

    ” “倒是没错。

    ”钟悬认同地点了一下头。

     他好心地给晏尔指了方向,半靠着一根圆柱,好整以暇地问,“可是耳朵,就算他真能看见你----你现在是鬼诶,你猜他会信你还是被吓得只想逃命?” 晏尔不想再被他的话带着走了,认真地说:“裴意浓又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