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SI 作品

18

    久字典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感觉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变动,憎恶自己的弱小与无知,什么都做不了。

     大伯的葬礼当日,从小风光无限的哥前所未有地狼狈。

     哥突破众人的阻拦,摆脱父亲的推搡,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灵堂,跪在地上重重叩头,磕得头破血流。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只知心疼哥,爬过去拉扯哥。

     下一秒,他就被父亲强势推开了。

     父亲又去拽哥的衣领,把哥和大伯母向外赶。

     明明那么喜欢哥的父亲竟会对哥恶言相向。

    这是很糟糕又痛苦的一段记忆。

     “滚出去!还有脸过来?!害我们何家还不够吗?我让你们滚出去!” “他是我爸,我来拜我爸,凭什么不行?!” “他不是你爸!你不配当他的儿子,你是那个扑街货的种!脏了我们何家的门槛!” 漫长的拉扯与争执,哥被关在门外。

     父亲隔门怒骂。

    他要帮哥打开家门,父亲只用一只手就死死地拴着他。

     他疼得大叫,父亲还在骂,门外的哥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一地鸡毛。

     那年,他九岁,哥十四岁。

     台风登陆沿海,向北偏移,南海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整个潮南亦下起雨,昏天黑地,漫长煎熬,望不到尽头。

     那辆雨夜里的红色出租车内播放着电台广播。

    气象台发布预警,多个地区遭受波及…… 何家浩的房间凌乱不堪,与哥有关的留影皆被销毁。

     他拼死保下最后一张合照藏起来,仍无出门的权利。

     他选择出逃。

     他在暴雨夜从阳台跳下去,麻木一般丧失了对疼痛的感知。

     他看到大伯母在催促哥上车,他冲上去拽着哥的衣角死死不放。

     冥冥之中,像是收到命运的指示,哥一定要走,他挽留不住。

     那瞬间不知怎么想的,他天真又急切地追问:“哥,我送你的灯呢?带它一起走,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哥没有回应,而是放开了他的手。

     车门被重重带上,车驶向黑暗的远方。

     远方到底多远?总之,是九岁的他无法追逐到的。

     起先,他还能通过车窗看到哥空洞的神情,随着车子提速,他追不上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原来越远,他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喊着: “哥,你别走……” 当台风过境,连雨终焉,风和日丽的天气终于露面,哥已彻底离开西樵,一走就是八年。

     这些年,何家浩把美好与痛苦交织的回忆一次次打碎又拼凑,就像将自己一次次分裂又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