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转折

    可还受了内伤么?”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魔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

    ”张三丰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是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受伤着实不轻。

    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英雄了得。

    当下命他不可说话,在舱中安卧静养。

     又见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衣衫敝旧,赤着双足,虽是船家贫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坐着只是垂泪。

    张三丰不禁怜惜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道:“我姓周,名叫周芷若。

    ” 张三丰心想:“船家女孩,取的名字倒好。

    ”问道:“你家住在哪里?家中还有谁?咱们会叫船老大送你回家去。

    ”周芷若垂泪道:“我就跟爹爹两个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

    ”张三丰嗯了一声,心想:“她这可是家破人亡了,小小女孩,如何安置她才好?” 常遇春与张三丰互通姓名,得知救他的人竟是武当掌门张真人,心中钦佩万分。

    众人共度一夜,期间周芷若悉心照料手脚麻痹,动弹不得的张无忌用晚饭,实在是温柔可人。

     次日常遇春本是要带周芷若与张三丰别过,却忽而得知张无忌几已无救,大惊之下,便提出带张无忌一同去找蝶谷医仙胡青牛治伤。

     张三丰倒也看得开,总归他对张无忌已无法可施,何不“死马当成活马医”,便将张无忌托付给常遇春,自己带着周芷若回武当山去了。

     而后常遇春雇了一艘江船,直往汉口而去。

    到了汉口后另换长江江船,沿江东下。

    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所隐居的蝴蝶谷,是在皖北女山湖畔。

    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

     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常遇春舍舟起旱,雇了一辆大车,向北进发,数日间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

    常遇春知道这位胡师伯不喜旁人得知他隐居的所在,待行到离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尚有二十余里地,便打发大车回去,将张无忌负在背上,大踏步而行。

    他只道这二十余里路转眼即至,岂知他身上中番僧的两记阴掌,内伤着实不轻,只走出里许,便全身筋骨酸痛,气喘吁吁的步履为艰。

     此时两人走到了一处大道上,常遇春心里生疑,担心是走错路了,正想停下思考片刻,忽听得马蹄声响,四名蒙古兵手舞长刀,纵马而来,大呼:“快走,快走!”奔到常遇春身后,举刀虚劈作势,驱赶向前。

     常遇春暗暗叫苦:“想不到今日终于又入虎口,却陪上了张兄弟一条性命。

    ”这时他武功全失,连一个寻常的元兵也斗不过,只得一步步的挨将前去。

    但见大路上百姓络绎不断,都被元兵赶畜牲般驱来,常遇春心中又存了一线生机:“看来这些鞑子正在虐待百姓,未必定要捉我。

    ” 于是常遇春便随着一众百姓行去,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只见一个蒙古军官骑在马上,领着六七十名兵卒,元兵手中各执大刀。

    众百姓行过那车官马前,便一一跪下磕头。

    一名汉人通译喝问:“姓什么?”那人答了,旁边一名元兵便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或是一记耳光,那百姓匆匆走过。

    问到一个百姓答称姓张,那元兵当即一把抓过,命他站在一旁。

    又有一个百姓手挽的篮子中有一柄新买的菜刀,那元兵也将他抓在一旁。

    张无忌眼见情势不对,在常遇春耳边悄声道:“常大哥,你快假装摔一交,摔在草丛之中,解下腰间的佩刀。

    ”常遇春登时省悟,双膝一弯,扑在长草丛中,除下了佩刀,假装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一步步挨到那军官身前。

    那汉人通译骂道:“贼蛮子,不懂规矩,见了大人还不赶快磕头?”常遇春想起故主周子旺全家惨死于蒙古鞑子的刀下,这时宁死也不肯向鞑子磕头。

    一名元兵见他倔强,伸脚在他膝弯里横腿一扫。

    常遇春站立不稳,扑地跪下。

     那汉人通译喝道:“姓什么?”常遇春还未回答,张无忌抢着道:“姓谢,他是我大哥。

    ”那元兵在常遇春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滚罢!”常遇春满腔怒火,爬起身来,暗暗立下重誓:“此生若不将鞑子逐回漠北,我常遇春誓不为人!” 常遇春负着张无忌,急急向北行去,只走出数十步,忽听身后惨呼哭喊之声大作。

     两人回过头来,但见被元兵对着那之前被拉在一旁的十多名百姓举刀就要砍下去! 原来此时朝政暴虐,百姓反叛者众多,蒙古大臣有心要杀尽汉人,却又是杀不胜杀,当朝太师巴延便颁布了一条虐令,要杀尽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

    只因汉人中以张、王、刘、李四姓最多,而赵姓则是宋朝皇族,这五姓之人一除,汉人自必元气大伤。

    后来因这五姓人降元为官的为数亦是不少,蒙古大臣中有人向皇帝劝告,才除去了这条暴虐之极的屠杀令,但五姓黎民因之而丧生的,已是不计其数了。

     常遇春和张无忌都是看得目眦欲裂,奈何此时自顾不暇,又哪有能力去救那些无辜百姓? 常遇春狠狠地瞪大眼,要亲眼将这血腥一幕刻在心头,终生不忘。

     就在那些大刀将要劈下的一瞬,却有一道白芒忽闪,只听“锵锵”几声,元兵手中的大刀全数应声而断——原来那是一把长剑飞射而来,直接撞断数把大刀,深深嵌入路旁的数人抱的大树树干内,尤且还在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一声长啸声由远至近,其中夹杂着内力激荡开来,直把在场元兵震得头昏目眩,周边百姓却是丝毫无损。

     常遇春心下一喜,知道这是恰有高手路过,便也能保下这许多百姓了。

    当下定睛看去,只见一片白衣疾速掠过,那却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眉目俊朗不凡,双目神光湛然,显然是内力深厚——那青年以脚尖踏过一众元兵,直接落在大树之前,反手就将之前那长剑抽出,回手挽了几个剑花,树旁的几个元兵就已身首异处。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得之前举刀欲杀百姓,后又被那青年侠客踏在头顶的元兵也纷纷倒地毙命——原来是被那青年直接灌输了内力的脚步正正踏中头顶百会穴,劲力入脑,身死当场。

     常遇春不禁为这青年侠客的风采心折不已,张无忌倒是怔愣片刻,欣喜地大呼一声:“卫哥哥!” 那青年顿了顿,出手不停,立时冲进既怒且惊的元兵之中,手起剑落,一剑一命。

    不过片刻,六七十名兵卒都已如数解决,那蒙古军官见势不妙,正欲策马逃走,却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击入脑门,落马而亡。

     这时那青年才和缓一笑,悠悠地转过身来。

    才见他大杀四方,一身白衣却是半点血迹也没飞溅上,此时这么一笑,却凭然生出谦谦君子之感,若非他脚下还躺着几十条人命,怕是众人只会当他是个翩翩佳公子罢——这白衣青年,不是卫璧,还能是谁? 卫璧看向常遇春和张无忌那边,微微顿了顿,这才淡笑地招呼道:“原来是张小兄弟,两年不见,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