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阙 作品

第87章

    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又说那东西一直跟着他?他那样睡着,镜面对着自己,是害怕自己身上冒出诡异来吗? 这些问题不好问,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正焦急着,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他们立刻回头看去。

     姜遗光往这边走来。

     约摸是因为睡了一觉,又或是天边霞光染上了他苍白的脸,少年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怎么才醒?可真是能睡。

    ”九公子笑他。

     兰姑关心他:“善多,饿了吗?小厨房还没熄灶火,叫他们给你做些东西吃。

    ” 姜遗光没搭理九公子的调侃,说一声好,便又往厨房去。

     黎恪告声罪,跟了上去。

     “善多,可是那东西又来找你了?”他压低声音问。

     姜遗光点点头。

     他察觉黎恪更加担忧了。

     “还是不能说那是个什么东西吗?或许我能帮上一些忙。

    ” 姜遗光沉默半晌,道:“我说不清那是个什么,非要说的话,它就像是一团念想。

    ” “……念想?”黎恪惊愕。

     “一段念想,一段念头,怎么称呼都好,它就在我脑海里。

    ”姜遗光往楼下去。

     “我从前写话本,不过是随意编一段故事,要编得动人心弦,叫人看了心喜,或看了流泪。

    我知道那些是假的,看客也知是假的,但那些念头,是真的。

    ” 姜遗光来到楼梯边,房门框切割半边天光斜斜拉在他脸上,一半阴影,一半红晕。

    姜遗光站在当中,回以注视:“我说的那个东西,就是类似这样的念。

    ” 黎恪闭了闭眼。

     无根无源的念,不知从何处来,或许从众生的喜乐嗔怒中生出,又凝在一起,通过话本诞生。

     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真有这样的鬼魂吗?寄在人的所思所想中,这样的鬼,又如何能收走? “那你当时,是怎么驱走它的?”黎恪问,“既然只是一团念,它又为什么能驱使那样多的小鬼?” 姜遗光这回却明目张胆地说谎:“我不知道。

    ” 说罢,抬脚往楼下去。

     厨房在甲板下一层,往下走,热气蒸腾上来,此刻,几个大锅炉都在烧热水,预备他们晚上洗漱用。

     姜遗光下去要了份晚膳,仆从跟在后面替他端到一层大堂,姜遗光就坐在里面,慢慢吃起来。

     天更暗了几分。

     船头船尾都挂上了纸灯笼和琉璃灯,和他在藏书楼中用的一样,外面镶了铜丝,即便落在地上也不会碎。

    一排排灯,叫整艘船都明亮几分。

     “今晚我们要轮着守夜吗?”姜遗光问。

     黎恪点点头:“他们定下了,我和九公子守前半夜,你与黎三娘和兰姑守后半夜。

    ” “我和黎三娘曾在镜中见过,她品性高洁,你可信她。

    ”黎恪道,“九公子虽平日有些轻浮,人也不坏。

    ” “兰姑,看着是个好相处的。

    但她应也沾过几条人命。

    不过,我们谁手里没人命呢。

    ”说到这点,黎恪又忍不住苦笑。

     姜遗光对守夜一事没什么意见,问过后,起身回去。

     夜晚很快到来。

     江海上的夜似乎都要比其他地方降临得早些,夕阳彻底没入水面后,黑暗彻底笼罩了这艘巨大的船。

     船只上挂着的灯在风中摇晃,漆黑江水映着一排排亮堂堂的灯,可也无济于事。

    远处依旧漆黑无光。

     黑洞洞,如择人而噬的巨口,前后左右都看不清了。

    白日舒缓的江风也变得凄厉。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艘黑暗中行驶的小船。

     姜遗光却睡不着。

     他的头还在痛,时不时有针刺一般,他没说,坐在桌边,把窗子撑起来一半,往外看去。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除了黑还是黑,水面天边连成一片的黑。

     无人得知,江面下埋了多少尸骨。

    水里葬了多少亡魂。

     今晚会出事吗? 姜遗光用镜子照着窗口,只照出一片模糊的景。

     黎恪和九公子坐在船头,甲板上几副桌椅都往下钉死了好几寸,即便有暴风雨也不会挪动半分。

     上头垂着灯笼,叫他们也能看清几分。

     只有他们二人,九公子褪去了些许放荡神色,撑着下巴,对远处发呆。

     忽地,叹口气。

     “江水中鬼魂这样多,我觉得五个人也太少了点。

    ” 黎恪没有回话,他又道:“我上回从镜里出来,九死一生,我亲手杀了其他所有人。

    ” 黎恪猛地抬起头,目光惊异。

     “何必这么看我?说的好像你没杀过人似的。

    ”九公子一反常态地冷声道。

    他伸出手掌,盯着自己的掌心,闭上眼,似在回忆,复又睁开。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几个的样子……” “黎恪,你渡过多少次了?” 黎恪一怔,苦笑:“七次。

    ” “我八次了。

    ”九公子道,“我忘了自己杀了多少人,你还记得么?” 黎恪沉默半晌,点点头。

     “记得,一共十六人。

    ” 他怎么可能忘记? 第一次,杀死其他入镜人后,他活了下来,当晚回去,他就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

    梦里,那个被他杀死的人在不断哀嚎,要他索命。

     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再后来,他已不会再心软。

     他自以为能坚守本心,能手不染血,第一次入镜时还同引自己的前辈争吵起来,觉得不一定非要杀人才能过。

    现在,那引路的前辈早就死在了镜中,他也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回想当初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

     “我比你还多一次,因着这点,陛下很是赏识我,父王也看重我几分。

    但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

    ” 他笑着点点自己的头:“我相信,你和我也一样。

    ”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