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年的语气嗔怪,调子也却带着妩媚的笑意,曼青的衣袍并没有扣紧,琐碎的粉痕就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下去。

    殷羡不由的绷紧了肩膀,他很清楚衣袍掩盖下的是一具曼妙的身躯,应该是鲜活的,白皙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就像是用最上品的羊脂白玉。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味,麝香的腥味和糕饼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剂至幻的迷药,使他的脑子混沌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屋子外面也很安静,就像是天地间只剩下两个人。

    殷羡的心猛的跳动一下,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很久以前他就苦苦压抑的渴望,他想要带着床上的少年离开,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西门吹雪刚刚离开这里,魏子云也不会很快回到这里,想要带着宫什悄悄离开,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也可能是唯一的时机。

     殷羡抱紧了怀里昏睡的少年轻轻掠出窗口,宫什的眉心微微拧着,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里的布料,这使得他严肃紧张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一分。

    旭日已经东升,漫天的霞光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的光华,一道灰色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这样的霞光里。

    殷羡的眼皮抽搐起来,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冲过来的男人,来的正是峨眉三英四秀之一的张英凤。

    张英凤显然是一路追着西门吹雪摸进大内,却丢了线索,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江湖儿女豪情万丈的摸进紫禁城里,然后又悄无声息消失在银钩铁戟之间。

    真正要命的是追在张英凤身后的还有一整串的侍卫,为首的正今天当差的魏子云。

     张英凤死了,死在殷羡的剑下,魏子云挑了挑眉毛,伸手拍了拍殷羡的肩膀,又带着侍卫晃悠走了。

    张英凤死的太冤枉,他原本已经快要逃出宫去,偏偏就遇到了守在宫门口的殷羡,殷羡简直像是掐准了时辰把剑送进了他的喉咙里。

    这件事实在太凑巧,凑巧到透着一丝诡异,殷羡怀里包裹的严丝合缝的少年更透着诡异,魏子云却什么也没有问。

     殷羡的剑很快,富贵神剑殷三爷的名号并不全都是客气的恭维他,他化名萧越的时候从不用剑,最拿手的一招“玉女穿梭”却还没有生疏。

    剑刃轻巧的刺穿了张英凤的喉咙,伤口上只渗出几滴圆润的血珠,宫什已经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突然低低的笑着问他,“萧侍卫何时偷学了西门吹雪的剑法?” 少年的笑意很妩媚,眼神也很愉悦,这样的妩媚愉悦却丝毫没有透进眼底。

    殷羡怔了怔,没有回答,宫什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挣扎的站了起来,一摇一晃的自己走回房去。

    一缕霞光沿着宫殿的屋檐漏下来,斑斓的光华就在少年背后划出一道波动的小溪,殷羡张了张嘴,却只有无声的苦涩,少年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重重的阴影里,就像…… 63、密谋... 宫什的背影消瘦单薄,层叠繁复的宫殿就像是一只蹲踞着的冷酷野兽,少年缓缓的走进宫殿之间的阴影里,就像是被吞噬进了这只巨兽大张的血口中。

    殷羡已经在屋子外守了一整个白天,但宫什却再也没有回来,尽管少年身上的伤势很重,尽管大内侍卫早已经在皇宫里里外外搜寻过好几遍,却再也找不到少年的痕迹。

     魏子云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殷羡,又板着脸继续盯着自己面前桌子上的一盏油灯,灯芯已经烧的很长,疲软无力的浸在灯油里,火光就暗淡闪烁起来。

    他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历和身份,却也能够猜出这次的失踪必然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也能够想象得出这样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在严丝合缝的皇宫大内消声灭迹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又极其可怕的事情。

     但此刻除了等待,魏子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天早已经黑了,天黑以前皇宫大内联通各处宫殿的大门走廊都会落锁,再不许任何人进出,如果非要有人走动的话,也只能是大内的公公。

    魏子云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所以他现在就只好坐在这里发呆,等着几个时辰之后太阳升起来。

    一个侍卫拿着剪子走进来剪掉了垂落的灯芯,剪子上带着深夜的寒气和露水,在灯油里发出轻微的水汽蒸腾声,殷羡突然站起来,他的动作很突兀,全身的关节都发出一阵脆响,缓缓的推门走了出去。

     宫什却没有魏子云这样的顾忌。

    他正坐在一把软椅上,椅子上铺着明黄的绸缎垫子,柔软而舒适,房间里镶嵌着大颗的夜明珠,地上和墙上都也铺设着各式各样的黄色装饰,这样的装饰在房间辉映出明晃晃的刺眼光芒。

    这不是宫什一贯的风格,普天之下除了一国之主,再没有人能够拥有这样的一间屋子。

    而现在宫什就坐在这样一间屋子里,皇帝自然就坐在他的面前。

     皇帝是一个严肃而庄重的中年人,雍容和尊贵从他的每一根头发丝,每一道皱纹里折射出来。

    皇帝出生的时候并不是长子,长大的时候也不是太子,当年他不过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他现在却已经稳稳的在龙椅上坐了好几年,这几年的生活养出他一身的帝王气度,使得他看起来雍容而肃穆。

    皇帝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伺候的太监就已经匍匐的送上了醇厚的美酒,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权利的威严,他就像是为了皇帝这个职业而生,他的余生也都将为了捍卫这个职业而战。

     宫什的眉心微微拧着,他很少有不笑的时候,但在这个人面前却从来都不曾露出过半点笑容,只因这个占据了九五至尊皇位之的男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他心里舒坦的事情。

     现在,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张英凤死了,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可惜,张英凤的武功一般,相貌一般,就连言辞举止都是一般的,唯一在江湖上称道的只不过是仗义疏财,古道热肠的好名声。

    这样的好名声,本不应该落到张英凤头上,他不过是一个自小入独孤一鹤门下学艺的孤儿,既没有显赫的身家,也没有揽财的手段,但却有一个好舅舅。

     张英凤的舅舅正是老实和尚,这句话是老实和尚亲口承认的。

    谁也不知道老实和尚出家前的身份,或许两人之间是舅侄,或许两人是父子,张英凤总归是老实和尚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和牵挂,也正是宫九牵制老实和尚的唯一手段。

    而现在,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张英凤却死了,死在萧越那手神似西门吹雪的剑法上。

     他认识皇帝已经很多年,在皇帝还只是一个普通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两人相识数载却从来都不是朋友。

    江湖,藩王,权臣,外戚,当皇帝继位的时候这些人早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江山和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