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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流水线都不能天天加班,耽误产量。

    我说,还好款式多归多,鞋楦就只用一套,不然你流水线转冒烟了都忙不过来,不是这个码子多,就是那个码子少。

    ” 宋洲微微侧目,铁棚外的鞋楦堆换了个视角,依旧是漆黑一团。

     有什么原本以为被遗忘的记忆被唤醒。

    当他的父亲也还只是个鞋厂老板,温州尚未建成像麒麟湾这么成熟的工业区,他们家的流水线就在平房里,也是冬冷夏热,绿色的脚丫子一般的鞋楦放置在鞋底上像坐小船,如趟过流水般,每过流水线上的一道烘箱就像过一个关卡,就多增添一件配饰,最后成型出一双完整的鞋。

     那时候父亲很爱考考他。

     明明他啥也不懂,父亲就自问自答,你知道一双鞋的灵魂是什么吗?没错,就是楦型!再精美的邦面,再漂亮的鞋底,成型过程中没有一双合适的鞋楦来填充,最后的形状就会差强人意。

     而对鞋楦的调整和把握,就是女鞋制造的精髓所在,一个鞋厂的生存之道。

     宋洲问:“这些鞋楦都是路尔德的?” “怎么可能,每一层的鞋厂过款了,车间里放不下,要么当废品卖掉,要么搬上来闲置。

    ”高云歌一手拿着冰杯,另一只手往外指,居然能报出每一堆鞋楦所属的厂名和对应的款式。

    靠近楼梯门的那堆是三楼的,赔钱货!鞋子就做了一批,发出去一双补单都没有;左脚角落小山一样的总共有七八百双,什么概念!一条流水线满打满算,满楦生产转一圈需要三百双鞋楦,这个款当年订单发出去给好几个厂加工,简直是大爆款,赚钱货! 至于那些不高不低,堆得不胖不瘦的,高云歌需要想一想,但多少都有印象,并且延伸地多说两句,语气都是抑扬顿挫的,夹杂着白日清醒时不会有的雀跃和生动。

     他流转过工业区里绝大多数的厂,于他而言鞋楦不是老板过季杀款后的垃圾,而是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打包的每一双鞋都需要一双鞋楦来成型,这些在夜里静谧瘆人的脚丫子不是废弃的灵魂,而是他生存劳动过的证明。

     高云歌咬住塑料冰杯的边缘,暂时沉默。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话特别多,滔滔不绝。

    他后知后觉宋洲的出现,突兀地扭头,盯着他,问:“你下午去哪里了?” 宋洲一时语塞。

     不是你要我去开体检报告的吗!宋洲内心抓狂,面色淡漠:“去了趟医院。

    ” “啊……”高云歌愣住,眉头微微皱起,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哪里,胃吗?你昨天吐了好几次,我有看到你血丝都呕出来了,当时我就想给你喂点温水,但是你睡得太死,叫都叫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