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车背向夕阳进站。

    二人的心里彼此点亮了小灯,现在到了分手的时候。

    我的视线没有离开铃子的脸,但她越过我的肩膀看着远方,仿佛在注视已经远去的火车。

     搭客开始上火车。

    我说急口令似的叮嘱她,一有什么不对就写信到疗养院给我。

    铃子从袖子取出宵待草的扇子。

     「花一晚的时间,在疗养院的庭院看着这些花,想想我可以吗?一到早上,花儿就会吐血而死。

    你就回想一下在那之前的我如何?」 在我点头之前,列车员的声音和铃声朗朗响起。

    铃子轻轻拉一拉我的衣袖,凝视我。

    我想起在上野的不忍池边,迎着夕阳即将凋谢的莲花。

    还有画在扇子上的另一朵花。

    有些花儿在傍晚才开。

     汽笛响起,通知我们分手的时候到了。

     「笑一笑好吗?」我想这样说,出不了声。

    我只是深深鞠躬言谢,走上火车。

    对一名使我在临死之前再度拿起画笔的少女,我确实想道谢一番,可是说不出来。

     铃子拽着火车走了两三歩,突然蹲下去捡起被风吹落的扇子,然后从车厢外的地板上探出身体仰脸看我。

     那是我见铃子的最后一面。

    铃子的身影很快就被蒸气和烟雾包围住,和服的颜色淡淡地留在月台上,然后完全看不见了。

     第二天傍晚,我走出昨夜很迟才投宿的旧旅馆,大歩迈向铃子吿诉我的疗养院方向。

    一旦实践了跟铃子的最后承诺,看过庭院的宵待草后,我会离开伊豆,再到别的城市流浪。

    我已经不想寻死了,可是在堺市犯了盗窃罪的我,总不能留在像疗养院这般受人瞩目的地方。

    我想找个偏僻的温泉地住下来,静悄悄地度过余生。

     山峡的日落很早,开始走不久,马路已经暗下来。

    听说疗养院在山麓下,虽然山影就迫在眼前,却有愈走愈远的感觉。

    终于路变窄了,上坡时回头一看,目标的山却转到背后去了。

    似乎走错了路,但我继续往前迈进。

     头上有月。

    透明的白月投射在我脚畔。

    四周是苍郁的森林,即使白天都不容易走的路,我却继续走着。

    脚趾间隐隐作痛,奇异地不觉得疲倦。

    似乎这样可以走到路的尽头。

    就像铃子所说的不住地追寻萤火虫的梦。

    遥远的前方有一盏看不见的灯,在那盏灯的引导下使我有安心感。

     月儿走入云层,持续了一段黑暗,而我继续走着。

    终于月光又洒在我的肩上,眼前出现了草原。

    曾几何时,我偏离了道路,迷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晴空只剩下月亮,云层都落到黑夜的边端去了。

     月色分明,恰好地上涌现光芒,与天上的光相辉映。

    走前一看,原来是花的颜色。

    覆盖地面的草丛上,浮起一层淡黄色的光,开了一堆宵待草。

    地上无风,花的颜色就像月光的一滴露降落下来,仿如微波荡漾。

     终于来到目标地点。

    安心感把忘掉了的疲劳带回来,我一下子扑倒在花堆里。

    疲倦使身体变得空洞。

    我想就此以草为枕在旅途中休息。

    花儿伸长脖子,仿佛想更接近天空的月。

    透过花隙往上看,天空变成一条深蓝色的河。

    如此寂静的夜似乎持续到永恒。

     随着夜深沉,花的颜色愈来愈浓。

    花儿出现铃子的倩影,消失后又出现。

    我在这时轻语着在月台时说不出口的离别之词,然后一动也不动地注视远去的铃子。

     不知不觉地睡着的样子。

    鸟声吵醒了我,天亮了。

    浓雾包围了我的身体。

    凝神一看,周围浮起点点红色。

    我把那个颜色摘了一朵下来,原来是凋谢了的宵待草。

     花儿皱成一团的样子惨不忍睹,更令我惊异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