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夜 作品

第19章 月圆之夜

    不行。

     不行! 华灯猛然清醒。

     她要离开这里,不管怎么说沈昼也是个正常男人,她不要在他面前暴露这一面。

     强撑着抽出胳膊,她撤开身子,神色凝重地对上沈昼的眼睛—— 熟悉的点漆黑眸,没有半点波动。

    看人像看尸体,看她更是跟看骨架似的,哪怕她浑身湿透,眼神也非常之性冷淡。

     华灯:“……” 她真是想多了,这男人才不怎么正常! 在被看扁的憋屈之中,她莫名生出几分诡异的安心,就这样摆烂地往水里一沉,头顶冒出一连串气泡。

     沈昼把她薅起来:“你要在这睡觉?” 她双臂使劲扑腾:“放开我!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 沈昼制住她胳膊,冷酷地说:“在水里泡着,舒服才怪。

    ” 华灯着急:“我是说我的身体……” 她嘶了声,欲言又止。

     “这么严重?”沈昼慢悠悠点头,“那你留个遗言吧,我会转达的。

    ” 华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简直无力吐槽。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两个人还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身处小树林之中。

    这放岛国电影能拍一个半小时的情节,搁他们眼里却只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这是何等坚固且纯洁的革命友谊。

     华灯放弃了,她说:“总之我生病了,奉劝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 沈昼:“你做一个我看看。

    ” 看表情他是真的挺好奇。

     华灯静了下,开始解他的腰带。

     沈昼往后一躲,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古怪:“这就是你说的可怕的事?” 华灯抬头:“不可怕吗?” 她准备了很多台词,比如“我好歹也是女人啊”、“你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女人都是大野狼”。

     但她和沈昼实在离得太近了。

     近到晚风吹过来时,她仿佛每一个细胞都与他的气息交融,她看得见他喉结上的痣,看得见他下颌湿润的水迹,看得见他说话时嘴角的弧度。

     他嘴唇的形状很好看,华灯想,虽然这张嘴总是说出让她讨厌的话,但看上去还挺软的。

     回过神时,华灯吓了一跳,表情变得惊恐。

     她刚刚居然想、想…… 没等她从震撼中缓过来,沈昼拖着她往岸上一甩,说:“就算是蘑菇精,也不能一直泡在水里。

    ” 华灯不想和他接触,惊慌失措地挣扎:“你放开,放开!” 沈昼凝眉回头:“你到底怎么了?” 问完并没有等华灯回答,而是眼里白光一闪,直接开启天目。

     须臾,他微阖双眸,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 他在说什么华灯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关注点全在后颈的那只手掌上。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却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到她快要受不了,只想离他更近一些,让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

     华灯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也能感受到神智在渐渐混沌,可她完全控制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任身子更沉下去一些,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艰难开口:“如果等会我做了什么,给你一万……五万灵石,你忍一忍,别杀了我。

    ” 凭她的意志,应该还是可以抵挡一下的……吧? 华灯闭着眼睛,想到这的瞬间,心里某根弦突然嘎嘣一下,断掉了。

     她蓦然睁开双眸。

     沈昼还站着没动,低头凝视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想东西的时候永远是沉着脸的,以往华灯见到都会绕道走。

     可这次她一点也不怕,只想离得近些、再近些…… 她顺从自己的心意,钻进沈昼怀里。

     沈昼身子明显一僵。

     可她才不管,她抱着沈昼,双手顺着脊梁攀上他的后背,头靠进他宽阔的胸膛。

    那里的气息很温热,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沈昼的表情变幻了几下,伸手想要把她拽走。

    可手已经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华灯的样子。

     她蜷缩着身子,脸埋在发丝里,眼尾泛起异样的潮红,蹙着眉,好像很难受。

     安静片刻,沈昼的手放了下来。

    过了会,他悠悠地说:“还真是,可怕的事。

    ” 华灯边哼边说:“沈昼,我好像生病了。

    ” 他说:“我知道。

    ” 华灯迷迷糊糊地问:“那怎么办?” 沈昼盯着微波荡漾的溪水,手指漫不经心朝上面敲打了两下,可这次没有鱼儿蹦出来。

     收回手,他说:“来参加仙门大比的修士有两千多名,你可以挑一个双修。

    ” “我不要……”华灯闻言抖了抖,尾音带着颤栗,几乎称得上恐惧,“我不想,我不想……” 不想和剧情一样,变成真的炉鼎。

     沈昼看着她,说:“那我可以杀了你。

    ” 这陡然的一句话激得华灯短暂清醒,她懵懂地抬头,只见沈昼面色平淡,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可华灯却从那平淡的眼神中感受到,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把死亡当成一种解脱的手段。

     华灯嘴一扁,更委屈了:“可我还不想死。

    ” 她拖长声音道:“你想想办法嘛。

    ” 见沈昼不说话,她伸手两根水淋淋的手指,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你帮帮我嘛,沈昼,你肯定有办法。

    ” 沈昼看着她的眼眸,那里有他的倒影,他不喜欢,所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睫毛从他手心一下一下划过。

     他静静地沉思着,忽然神识感应到外面有两个人正在接近。

     他固然可以把这两个人赶走,但这里终究不是能待的地方。

     松开捂着华灯眼睛的手掌,他深深拧眉,头一回明白什么叫“烫手山芋”。

     手里这只山芋倒不烫,冷得要命,还会一脸理直气壮地看他,根本没有求人的自觉。

     沈昼不咸不淡哼了声,抬手摁下她的脑袋,将她从水里打横抱起。

     华灯发出“哇”的一声,紧紧勾住他脖子。

     沈昼动作一滞:“放手。

    ” “放手我就掉下去了!”华灯抱得更紧。

     他意味不明地睨了华灯一眼,到底没把人扔下去,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华灯好奇地睁大眼。

     她第一次跟着沈昼瞬移,发现他的瞬移术和掌门完全不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传送走了,堪比电影切镜头一般自然。

     他们来到一座宫殿里,华灯不认识,也没有心思去认。

    她头脑昏昏涨涨,虽然努力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大步朝前走去。

     殿里烛火通明,一路上纱幔无风自动,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不轻,战战兢兢跪下。

     沈昼喝道:“出去!” 人影一下子消散,金碧辉煌的宫殿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一个人还在原地。

     黑发紫眸的青年满脸不可置信,几乎是跳出座位,瞪大眼睛打量。

     大阳打西边出来,他居然见到沈昼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那女人盖着他的外袍,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如墨的乌发和一截细弱的足踝。

     两根纤长的手指抓着沈昼的领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别提有多亲密。

     虽然沈昼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暴躁,但今泽还是冲上去道:“喂你干嘛?强抢民女啊?你还是不是人!” 噗呲—— 满殿烛火向一侧压倒,火舌骤然熄灭,黑暗中冷风袭来,今泽浑身一轻,被扫飞了出去。

     他砰然落地,激起满身灰尘。

     大门缓缓闭合,外面传出今泽愤怒的吼声:“沈昼我日你大爷!” 咔嗒。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沈昼按了按怀里乱动的少女,信步朝更深处走去。

     …… 左护法匆匆赶来时,吃了一惊。

     “少主,您怎么在这?” 只见大殿外,今泽孤零零蹲在角落,整个人蒙满阴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他抬头,语气沧桑:“我被赶出来了。

    ” 左护法下意识朝旁边的宫殿看了眼。

     抚仙殿,前任教主的居所,虽然自他死后一直空悬,但今泽偶尔会进来住两天。

     能堂而皇之把今泽赶出去的,只有那个人。

     左护法顿时噤声。

     “你怎么不说话?”今泽不满。

     “少主,整座紫阳宫都是您的地盘,您去哪里不行?”左护法说。

     今泽阴森森一笑:“我去哪都行,也不是他赶我走的理由!” 左护法说:“好的,少主。

    ” 今泽:“?好什么?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哦,有的。

    ”左护法想出来一条,“那位殿下为什么突然出现?我收到消息,还以为外面出事了。

    ” 前任教主死后,那个人不愿意当教主,也不准今泽当,所以紫阳宫的人只好称呼他为“那位殿下”,以和今泽区分开。

     他这一问说到点子上,今泽怒道:“为了一个女人!女人!!” 左护法迟疑:“您找了女人,被他发现,所以他就把您赶出来了?” “……不是我!”今泽咆哮,“是他!他的女人!” 左护法:“他的母亲?表姐?堂妹?” 今泽:“你有病吧!” 左护法:“……应该不是那种意思的女人吧?” 今泽森然道:“就是那种意思。

    ” 他说:“我以前总想当紫阳宫的老大。

    ” 左护法还处于对“女人”的震撼中,闻言条件反射接道:“您就是紫阳宫的老大。

    ” “你别打断我!”今泽蹲在地上不耐烦地摆手,继续惆怅地说,“可那家伙一直压在我头上,我咽不下这口气。

    ” 左护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表示在听。

     “我本来想着,把他熬死了,我不就是老大了吗?”今泽抓起一株枯草,狠狠往地上一摔,“可现在,他带回来一个女人,我居然变成老三了。

    ” 左护法开口:“那应该不能……” “你别打断我!”今泽猛地瞪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是他们生了女儿,生了儿子,那我就成了老四、老五。

    再养个猫猫狗狗,我还用活吗?我干脆去死算了!” 左护法默不作声。

     今泽皱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左护法微笑:“少主,兴许您误会了,那位殿下应该不是贪图女色的人。

    ” “我以前也这么想,可你没见他刚刚那副样子。

    ”今泽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他把那女人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连我多看一眼都不准!而且你什么时候见他跟女人一起?还搂着抱着?” 左护法语调带了点怪异:“您说真的?” “不然呢?” 沉默片刻,左护法撒腿就跑。

     笑死,他又不像今泽一样没眼力见,这种时候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妙,最好能去其他州出趟差! …… 殿里的沈昼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但他懒得管。

     他抱着华灯,从大殿一路走进密室,玄铁门敞开的一刹,视野霍然明亮。

     密室里燃着终年不熄的白烛,整个房间都由白玉砌成,正中央是一方十万年玄冰打造的汤池,寒烟袅袅萦绕,朦胧了烛火的光芒。

     三年前,他派今泽把这里建造出来,偶尔练功失控会借助池水冷静。

     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到这里,今泽也不行。

     沈昼来到池边,要把华灯直接扔进去,但她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

     僵持片刻,他黑着脸,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华灯进到水里,还是抱着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从只揽脖子变成整个人缠住他。

     他强硬地把华灯揪走,像揪起一只落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