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里面有药,但又不算是能要人性命的毒药。

     靳熠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一座休眠火山正在等待爆发,这并非第一次。

     上一次,他在自己意识不清醒时,胡乱在那张结婚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时 他身体里的野兽仿佛要冲破血管和骨头,狂躁不安。

    他不得不将自己浸泡在被冰块填满的浴缸之中,才能缓解那股无法控制的灼热。

     那是他第一次感知自己被欲念缠身,如同一只未被驯服的野兽,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靳熠亦有相同感受,他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液,脑袋有些眩晕,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却躁郁难安。

     周惜雪很清楚靳熠的古怪,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不等周惜雪有时间了解清楚,就有人企图强迫将他们带到什么房间休息。

     靳熠虽然状态不佳,却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上前就要掐住对方脖子。

     可他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略显踉跄,任在场任何人看来,都像是喝醉酒了似的。

     对方看样子也忌惮着靳熠,连连往后退去。

     周惜雪见状一把扶住靳熠的手臂,让他小心。

     她并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一面担心靳熠的身体,不由也紧张起来。

     留还是不留?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慌归慌,周惜雪倒也没乱。

    她平时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真严肃起来,那张脸也自带凌厉感。

     她看向靳熠,只听他问:“怕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她怕不怕?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旁。

     不过说真的,周惜雪这会儿觉得紧张,也觉得刺激,倒是不觉得害怕。

     她看向靳熠那双陷在欲念中的蓝眸,摇了摇头,原本还因为他的身体不适感到慌张的她,坚定地说:“不怕。

    ” 靳熠闻言,朝周惜雪勾了勾唇,倒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走。

    ” 周惜雪闻言,丝毫没有片刻迟疑地抬起脚步。

     这时,一直坐在他们左侧的那位圆润男士站了起来,说:“Sawyer,你自幼就在这里长大,我们都是你的家人,留下来休息一晚便是,不用麻烦跑来跑去了。

    ” 这个男人名叫Dunbar,是老P先生的亲生儿子,身材圆润,一头金黄色的地中海。

     靳熠并不留情面,简简单单一个字:“滚。

    ”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忌惮靳熠,因为他在他们眼中是个“疯子”,没人能够预料疯子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他从不与家族中的人来往,行踪更是神出鬼没。

     数年前的一次家族聚会时,靳熠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身材却比一般的男人要魁梧高大。

     那天的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来向整个家族的人索命。

     他浑身上下被红色的鲜血浸染,手中拿着一把猎枪,宽大的肩膀上扛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头一百多公斤的赤鹿。

     他将那只赤鹿扔在餐桌上,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解剖,徒手撕下赤鹿的皮毛,并从赤鹿的肚子里掏出热气腾腾的内脏甩在地上。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将宴会厅的大门反锁,所有的人只能被迫禁闭在其中。

     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指仿佛染上恐怖的红色焰火,那些血液滚如岩浆般在地毯上灼烧着,大厅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犹如一座炼狱。

     他切下一块块血淋淋的鹿肉,逼迫在场每一个人生吃下去,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吃的将会是他手上猎枪的子弹。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听得到里面妇人的呕吐声,孩子的啼哭声,还有男人的咒骂声。

     靳熠嫌吵,拿出猎枪对着屋顶来了一枪,那盏豪华的水晶吊灯轰然间砸了下来。

     终于,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那天的景象在靳熠看来是有些滑稽的。

     一个个不可一世的贵族排着队来领取他手中的鹿肉,他们犹如未被驯化的野人,徒手拿生肉,用牙齿撕咬,吃得狼狈不堪。

     前前后后不过半个小时,靳熠将Valoi家族的聚会搅得一团乌烟瘴气,将所有人戏耍后,扬长而去。

     后来,Valoi家族的人说起这次家族聚会,将其形容为一场魔鬼的成人礼。

     从那以后,靳熠没有再来参加过家族聚会。

     直至这一次,他带来了他的妻子。

     多年不见,这个男人身上的青涩和稚嫩感在退去,可身上那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疯感依旧浓烈。

     他今天太过安静沉稳,反倒过于反常。

     这会儿,周惜雪扶着靳熠还没走两步,便又有保镖拦路,而这位保镖的身上有配枪。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隔岸观火状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像是在看一场马戏团表演。

     尤其那对双K夫妇,坐在位置上双手抱臂,估计桌子底下还跷着二郎腿。

     周惜雪环顾一圈,最后转头面对主位上的核心人物PriestleyValoi,不疾不徐道:“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强行将我们囚禁在这里吗?” 老P先生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Dunbar再次开口:“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是囚禁呢?看样子,Sawyer应该是喝多了,我们也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让你们留下来休息。

    ” “谢谢,不过我们并不打算留在这里休息。

    ”周惜雪说着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按,说,“麦勒湾地区前段时间还因为杀人案弄得人心惶惶,正巧,Sawyer因为帮助警方破案,和总警官有着不错的交情。

    信不信,我一通电话,他们便会立马过来。

    ”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也都沉默着。

     关于麦勒湾地区的那个案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并不代表周惜雪的话能够唬得住在场的人。

     事实上,Valoi家族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关系网四通八达。

    上到政坛高官,下到黑暗势力,至于周惜雪口中那个所谓的总警官,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拦着夫妻二人的保镖没有接收到指令,依然稳如泰山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靳熠本想开口,但见周惜雪一脸严肃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也就由着她护着自己。

     他甚至像只慵懒的大猫,微微弓着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紧张。

     周惜雪感觉到靳熠的重量和他拂过她耳畔的灼热气息,侧头问:“你现在很难受吗?” 靳熠摇摇头,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还好。

    ” 周惜雪以为靳熠是太逞强,她现在只想带她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她举起手机,并对在场所有人说:“看来,我真得打这通电话了。

    ” 她也就是唬唬他们,哪里真有什么总警长的电话。

     即便她这会儿两条腿都在发抖,面上却不得不装得淡定。

     她在手机上按下通话键,拨出的是当地的报警电话。

     这时,一直坐在轮椅上的PriestleyValoi终于开口:“你们走吧。

    ” Dunbar显然对此并不赞同,看向自己的父亲:“您真的已经老糊涂了是吗?” “或许,糊涂的人是你呢?”靳熠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Dunbar的脑门。

     他目光凌厉,浑身弥漫骇人气场,懒得再和这帮人废话了。

     如果不是顾及着周惜雪在这里怕吓着她,他要做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掏出手枪。

     惜命的Dunbar连忙闭嘴,并一 动不动。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人,这会儿像个龟孙子似的,一脸讨好笑着让靳熠冷静。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变脸如变天。

     子弹不长眼,原本坐在位置上看热闹的一群人,这会儿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真不幸成了炮灰。

     周惜雪是第一次见枪,好奇地多看了眼。

     她甚至都不知道靳熠是何时将枪放在身上的。

     到了这个时候,保镖们才真的全部退开,心照不宣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靳熠见状,握着周惜雪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周惜雪没有犹豫片刻,紧跟着靳熠的步伐。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颤,脚步也略有些不稳,便伸手扶住他的腰,企图分担一下他身上的不适。

     因为身旁人的搀扶,靳熠的脚步停了停,侧头看了一眼周惜雪。

    这无疑是他孤单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坚定地相伴。

    那双纤细而温暖的小手,仿佛是暗淡人生中的一抹光芒,穿透了他长久以来的冷漠与孤寂。

     来时,他们不仅有专车接送,还有侍者迎接。

     但离去时,夫妇两个人互相搀扶,狼狈不堪。

     靳熠身材高大结实,像座大山似的半倚靠在周惜雪的身上,给她带来压迫感,又让她无比安心。

     周惜雪紧咬着牙关,心里分外自责。

    如果不是她说要来玩玩,也就不会有这副局面。

     这帮人比她想象中更加恶心,如果没有靳熠在场,她一个无权无势、自幼被欺压的小小女人,来到这种地方,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临近门口的位置时,靳熠停下脚步,将手上的枪口对准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女人头上,低声道:“去开车。

    ” 这位金发蓝眸的年轻女生之前朝周惜雪翻过白眼,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

     走出晚宴大厅时,周惜雪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里面的人穿戴整齐,光鲜亮丽,一个个脸上泛着冷漠的神色。

     那盏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折射耀眼光芒,它高悬在长桌正中间,仿佛分割出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