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他目光便顺势落在了案上的公文上。

     这篇公文出自他手,是他的字迹。

    崔相将大致内容一目十行极快地掠过,最后顿滞在题款上:江南学政提督崔净空。

     这就怪了,自踏入官场二十余年间,他鲜少外调出京,寥寥数次也是奉旨视察。

    既然从未到过江南道,更遑论当学政提督这种聊胜于无的芝麻官了。

     得益于这具朝气的身体,崔相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晰,指尖在末尾的题款上点了点,正在思索中,胳膊稍一动,有什么坚硬的物件磕在桌沿,闷响一声。

     左臂僵住了。

    他缓慢地低下头,死死盯住手腕。

    在同僚皆埋头做事时,他小心地把左袖扯上去,瞳孔陡然紧缩,那串阴魂不散的念珠竟然还在! 不仅如此,手腕上熟悉的,一层又一层丑陋的伤疤昭示着最为明显的一件事这压根不是什么借尸还魂,仍是他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的年岁却绝对要比将死时小得多,况且他从未任职所谓的江南道学政提督,对此地也没有任何印象,从前占据这具身体的人又是谁?又为何明明有念珠在身,却并无咒痛? 没有人解答他。

    直到日落时分散衙,他随同僚一并走至门口。

    他并不轻举妄动,果然,一个矮胖的男子一旁候着,很快走来,弯腰请他走上一旁的马车。

     这辆马车是拿榆木做的,图结实,款式也普普通通,内里只容三人共坐。

    既无高头骏马,也无雕栏画壁,在曾经于车壁镶金嵌玉,一车架六马横行京中的崔相看来,几乎寒酸得堪比地上的尘土。

     从前住在这具身体里的那个人,也未免太穷困潦倒了些…… 他的眼珠里渗出一股傲慢与轻蔑来,俄而蹙起眉,低头往身上一扫,心生不喜,概因他不爱穿浅色。

    之前未察,身上衣衫的料子也只是寻常锦缎而已。

    竹青的锦袍于袖口袍角织绣有几片水波纹,舒适有余,却远远不够奢华。

     至于这个奴仆…… 矮胖的男子瞧着五十多岁,崔相从记忆中寻到了这张脸。

    这是当年他高中解元时知县所赠的奴仆,随他到京中没两年,因其称体衰多病,渐渐不为他所重用,后来年岁已大,便放他回家颐养天年了。

     在此地,李畴仍然跟在他身边吗? 见他今日神情沉冷,同寻常归家时大不一样。

    李畴便知道这位爷肯定还在为早上冯玉贞同他吵了两句而怄气。

     他早磨练出了嘴皮子,赶忙附耳道:“主子,夫人风寒足足闹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在宅子里憋久了,适才想出去透透气。

    早上虽然同您不欢而散,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