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轻轻弹了一下晏棠的脑门:“怎么能随便讨这个。

    ” “谁说是随便!” “不然呢,”孟深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留给他一个像灰色套头衫本身一样宽松柔软但充满静电的背影,“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晏棠一下子就闭上了嘴,有气无处撒,手指比一把枪,砰砰砰射出三枚子弹,每一枚都正中目标人物的后心。

    目标人物乘着死过三次的躯壳从容步入卫生间并关上了门,杀手卸掉力气倒在床上,举起枪,沮丧地饮弹自戕。

     是爱吗?有可能。

    但对于晏棠而言,爱是一种像感冒胶囊一样易于融化的事物。

    如果这次也是爱,那它的保质期应该正清楚地印在盛放它的银色铝箔板上。

    不是爱吗?孟深站在卫生间中,借着灯光和镜子中的自己商量,那倒好说。

     镜中的孟深比刚开学的时候瘦了一些,可能是错觉,但反正是显得更高了。

    孟深和孟深坦诚相对如此时,他不再笑,眼中神经质的焦虑和疑问吓坏他自己。

    他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害怕。

     卧室远远传来晏棠的声音,像咏叹调一样:“孟深孟深孟深你出来吧” 孟深回到晏棠面前,晏棠撇撇嘴:“我当你跑了呢。

    ” “这房子是我租的,”孟深好笑道,“我又不是你。

    ” 晏棠翻了个白眼,跳起来去卫生间洗漱了。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并肩躺在暗沉沉的夜里其实没有那么暗,窗外的雪反射微光,到处都是深蓝色的。

    雪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卯着劲儿要在人一觉醒来拉开窗帘的时候,把他们吓一大跳。

     孟深睁着眼,望着一旁不甘不愿睡着的晏棠。

    晏棠还蹙着眉呢,说不定梦里也在朝他讨账。

    他凑过去吻了晏棠一下。

    不是因为晏棠想要,只是为了扯平晏棠之前吻他的那一下唉随便怎么解释吧。

     孟深和晏棠各自为了自己的期末奔忙,哪怕天塌下来,这对于大学生来说也是头等大事。

    杨升把片子的粗剪发到群里给他们看,总体而言比孟深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他之前一直怀疑杨升会把他拍成一个尾随的痴汉,这有可能让整个短片一下子变得滑稽起来。

    但事实上他完全符合杨升的想象苍白,失望,神经孱弱。

    好像生活每天都在试图对他屈打成招,他则明日复明日地预备编个口供就去死。

     有了他的衬托,晏棠的角色浓墨重彩得像个幻象。

    荀光找到女角色,在她面前朝自己扇巴掌,他的眼睫漆黑,脸颊上留着粉色的印记,嘴唇干裂出血珠,这一切组合起来,把他变成一副活了的水墨扇面。

    孟深想,这就显示出杨升能力的稚拙了,如果换个真正的导演,一定找到正确的角度,展现出这一幕真正的慑人之处。

     杨升问他们觉得怎么样。

    孟深中肯地评价:“不说给戛纳电影节当压轴吧,起码也能让老师骂你一句不知所云。

    ”晏棠说:“你多准备下稿子,到挨骂的时候还能救一救。

    ”杨升顽固道:“可我觉得挺好的。

    ”孟深叹了一口气,真心地说:“我也觉得。

    谢谢你。

    ” 到处都是雪,雪太大了,好像天地变成一个洗碗池子,雪像洗洁精的泡沫一样泛滥其中。

    从一栋教学楼到另一栋教学楼都变成一种长途跋涉。

    晏棠起初还挺高兴,后来就整天嚷嚷,说自己患上了雪盲症。

    他们组的人都笑,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们终于发现晏棠暴躁外壳下有一副无害的心肠。

    王艺楚甜美地形容道,晏棠是冰淇淋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