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那是一个A4大小的牛皮袋,信封上的字很漂亮: --坪荫县水沟村2-13户金柏收-- --电影学院严逐寄-- 不仅信封的字漂亮,手写的剧本更漂亮,严逐用的是电影学院的信纸,每一张都有红色的标头,这是最终完成的《流缘》剧本,金柏能摸到纸背的笔迹,哪一撇令严逐心痛,哪一捺又令人肆意,手写的原稿暴露了所有创作的痕迹,严逐删掉某个场景,又增加某句台词,同一个场面,他翻来覆去地写。

     像是一封情书。

     斟酌良久,耗时多年,终于完成的一封情书。

     那是第一次,严逐没有立马接起金柏的电话,而是在挂断之后给他发消息,像个羞涩的大男孩,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爱人,又不敢窥视对方的反应: “你先看吧。

    ” “晚上再视频。

    ” 两天后,奶奶过世,金柏处理完葬礼,当天就坐上了返程的火车。

     人都说盖棺定论,但即使在目视老人的面容被棺材板遮盖,锤子一下下将其钉死的时候,金柏也没理清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或许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金柏有些难过,他忘不了腿上被掐出的伤疤,却依然记得每一笔被奶奶塞进书包角落的零钱,他就像警察冲进门时的母亲,一边想要出门逃离这噩梦之地,一边又畏惧面对过往的亲人,两相撕扯,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故乡离火车越来越远,首都更是坪荫县遥不可及的地方。

     金柏抱着牛皮纸袋,敲响楼梯间的铁门,接着被男人拉进怀中,接一个长长的吻,他终于完成了对故乡的告别,当时的他以为自己终于孑然一身的干净,他会在新的地方扎根,会在严逐身边扎根。

     他以为未来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金柏习惯这样想。

     他们在楼梯间里艰苦度日时他这样想,爆炸后复健时他这样想,异国恋结束时他这样想,严逐准备求婚时他也这样想。

     他像个不知疲惫的蝉,一天好日子都没有,却总这样想,想来想去变成只会做白日梦的傻瓜,他逃不出故乡,也逃不出那场爆炸,紧盯着一些“本应该”的可能性。

     如果警察当时把他交给妈妈,他本应该有个幸福的家。

     如果那天拍摄他没有去帮忙,他本应该四肢健全,五感健康。

     如果他不是瞎了一只眼,他本应该成为大明星,站在严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