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可” “言哥儿,师兄给你一句劝,师父是打点好了才叫我来的。

    ”窦止哀极缓慢地眨一下眼,他瞧着林言神色,眼睛的颜色被太阳光映得很浅。

    林言忽然疑心他应当有别的话要说,可窦止哀喉咙里滚动一下,那些未出口的话便也随着一口气吞咽下去。

     他不同于林言所熟悉的任何一个成年的男子,姿态散漫,带着点与年龄不相符的淘气。

    可他的生活又是极清寡的,没有妻妾,也不好奢靡事。

    窦止哀来的那一天半身都是泥水,若不是林府的门房知趣,先过问称谓来意,换作旁的人家,少不得要把他当乞丐打出去。

     窦止哀没具体说过他的年纪,林言自己观察着,觉得他的年岁应当与二舅舅差不过几许。

    窦止哀来的第一天便说不必费心,林言耳朵里听着,到底一应以礼对待。

    反是黛玉,听了窦止哀几句亦真亦假的抱怨,倒真撤下奴婢仆役,只留下书卷笔墨伺候。

     窦止哀听说是黛玉的吩咐,静了半响,跟林言道:“此女子有大气度。

    ” 耳边的风半是寒凉,半是暖意。

    林言见窦止哀的手在眼前晃一晃,上面满是茧子的痕迹。

    他又抬起头向窦止哀看去,唯在这张脸上看到满满的笑容。

     “没旁的事,你歇歇去吧。

    ”他开始做了个‘玩’的口型,又想起林言还在丧期。

    牙齿在舌头上夹一下,声音改道,全做了体贴之意。

     林言点头,目送窦止哀走远,方朝着另一处去。

     日头暖了,黛玉的身子却不见好。

    林言到时她正睡着,于是便挨着床坐在脚榻上,望着房顶出神。

     他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分离出两个人一个算得上可靠,记着读书,记着与致意过的人家回谢,记着整理父亲留下的银钱地契,也记得请高明的大夫医治姐姐的身体。

    可另一个却很是呆笨,心里眼里空空荡荡,做一抹游魂,根本不存在于天地之间似的。

     林言又回头去看黛玉搭在脸颊旁的手手指、指甲、脸颊、嘴唇几乎是一个颜色。

     他觉得自己的魂灵也跟姐姐一样生了病,假使他们真的将在世间失散,他也将跟着一命死去。

     沉闷的悲伤像水一样从脚踝漫盖上来,叫林言生出溺水的错觉。

    他因此仰起脖颈,胸脯起伏着,吞咽着干燥的空气。

    可那水依旧涌上来,压在脾脏、压在心上,漫过他的咽喉,慢慢拢进鼻腔。

     在水即将盖住他的眼睛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抚住他的肩膀。

     “等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呢?” 水一下消退下去,干净得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