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铭 作品

第3节

    出了个绿皮鬼! 小镇知道了,全部信息空间也就知道了。

    现在的传播速度就是这么快。

    有一次巴西的狂欢节曾闹出这么一条新闻,说“一只东方送来的斗鸡跳进了火堆里,烤成了一只鲜美无比的烧鸡。

    ”注意,这不是新闻本身!新闻本身是这样的:“根据网络上的四千多万人的反馈证实,斗鸡跳进火堆到消息传播出去、再到四千多万人收到消息时,那只斗鸡的鸡毛尚未点着!” 快得不能再快了。

     小莫菲不希望自己变成新闻,他只想从从容容地弄清自己的“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件破了二十多个洞的绿皮最终还是扔了,“新做”的这件已经有一层海带那么厚了。

     一切均正常,稍有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找到那只“鬼东西”。

     噢,值得一提的是小镇的那个晚间照明用的人工小月亮坏了一次。

    小莫菲参加了维修工作。

    干到一半的时候左脚的鞋掉了,万幸的是,那时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小月亮上,没有注意到他那只墨绿色的脚。

     那回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后再也不敢穿那双倒霉的鞋了。

     就在这一切都归于正常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事情不复杂,但是很可怕。

     前头好像说过,小莫菲虽说被某些人毫不讲理地划归于“反传统的一代”,但他仍旧恪守着一项传统,那就是每天临睡前去老祖父那里“请安”。

    这个习惯由于莫菲老爹变成了“植物”,整个儿地被打乱了——不是取消了而是打乱了。

    也就是说,他经常习惯性地走到老祖父的门外才想起“对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沮丧得直想哭。

    这还算好的,更烦人的是他有时睡到大半夜时会冷不丁地从梦中惊醒,像作错了什么似地去向老祖父请安。

    这样一来就很难把握自己了,直到冲到老祖父的病床前,才被旁边打磕睡的父亲喊住:“又不穿衣服!” 他被吓醒,这才发现只穿了一条短裤。

     父亲似乎已经有所觉察,目光像扫描仪似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对劲儿呀,儿子。

    你白得十分……十分虚假!” 博士肯定找不到更准确的词了。

     “这和你的职业太不一致啦,你应该黑得像条泥鳅!啊,别这么看着我。

    我并不是希望你黑得像条泥鳅,我是说……你太白啦,儿子!” 小莫菲绝对没话可答。

    他不属于那种急中生智满嘴生花的人。

     幸亏父亲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可是,人的运气并不是总像影子似地挥之不去。

    只要运气稍一懈怠,背字就降临了。

     这一天他重演了前几天的一幕,迷迷糊糊地前去请安。

    结果听到的不是父亲的疑问,而是父亲那惊心动魄的尖叫。

    这种叫声大多出自那些“突然发现脚背上蹲着一只老鼠”的女人之口。

     小莫菲被吓醒了,他先是闹不懂父亲为什么吓成了这副样子,但马上他自己也被吓傻了——他忘了脱掉绿皮! 小莫菲并非没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想过。

    他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必然,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么样的情况下把自己暴露得走投无路。

    他曾希冀以一种平和、随意、甚至可能是诗意的方式公诸这个秘密。

    让所有的目睹者均以那么一种自然的心态接受这一切。

    可事实却偏偏相反,竟用这种绝非有意的突然手段把别人和自己同时吓得半死! 幸中之幸,那个“别人”是自己的父亲。

     换个角度设想一下,假如你在这种午夜时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猛然被一阵脚步声弄得抬起头想看看来者是谁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头生着人那种肢体,颜色墨绿,只有脑袋和人一样的动物,那将是何等的刺激。

     小莫菲眼看着父亲从沙发边沿滑到了地板上。

    他想扑上去扶他,又猛然悟出这样扑上去恐怕会吓死对方,于是慌得连滚带爬地奔回了房间,扯掉绿皮又飞奔而回。

    那时候父亲已经自己爬起来了,并非完全魂不附体。

     首先是安慰,先把被惊吓者的状态恢复过来;然后是解释……老天爷,小莫菲简直快绝望了。

    解释原来是这么艰苦的一项工作,且不说“头头是道”是多么不容易实现,就连“自圆其说”都是难以作到的。

    小莫菲前言不搭后语地啰唆了半天,最后双手捶着脑袋蹲了下去。

     “我无法解释,爸爸。

    我不只一次想向您请教,可是……我,我不敢说,我……” 莫菲博士朝他摆摆手,看也不看地说:“别这样好不好,要捶你就捶屁股,不要拿脑袋出气,脑袋是用来思考问题的。

    去,把那只壁灯打开。

    ” 看得出,博士闯过了受惊这一关。

     小莫菲遵命开了壁灯,房间的颜色顿时一变,由淡蓝变成了微粉。

    方才的恐怖气氛被稀释了。

    莫菲博士观察了一下老祖父的情况,咕哝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 小莫菲站在一隅不敢吭气。

     博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发什么呆呀,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博士的工作间走,小莫菲紧张得要命,不知道博士要拿他如何开刀。

    他发现父亲的肩背有些弯了,这是祖父出事后发生的变化。

     父亲是个医学家,但他生物工程方面的造诣似乎更大些,这是众所周知的。

    因此小莫菲说的的确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