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河星 作品

毒发

    糟践,活该被当作恶心的垃圾一样被唾弃。

    爸爸,您现在应该很幸福吧,幸福到甚至都懒得敷衍我,懒得把私生子的事藏藏好!” 说到后来,应白已近歇斯底里。

     这话一出,应父震了一下,陶阿姨面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嘴唇抖得厉害,想往陶苍林那边看,又不敢。

     而站在她身侧的陶苍林,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如同暴雨突至,让人只能靠本能麻木地抵御。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长久的沉默后,应父疲惫地开口。

     “什么时候?”应白涌起一个古怪的笑,眼里似乎有闪光涌动,她咽下喉中的硬块,说道:“让我想想。

    ” “可能是从你见到陶苍林时,那股遮掩都懒得遮掩的兴奋时开始。

    爸爸,你知道你看他的眼神,是多么露骨的欣慰和关心吗?” “也可能是你从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连我读几年级都分不清,我却在抽屉里看见你藏着他的升学成绩单的时候。

    ” “也可能是每个假期我每天在医院和家里来回,你说你忙着生意,很少过来,我却看见钱夹里却有好多张去贵州的往返车票。

    ” “也可能是我发现,连你给的家里生活费的卡,密码既不是我,也不是妈妈或你的生日,而是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时。

    ”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都可以忍耐,可以理解,即便妈妈在你眼里,是堆只靠呼吸机维持的死肉,你毕竟还是供养了我们不是吗?你喜欢别人,惦记别人,那都是你的自由。

    ” “可你为什么不藏好一点呢?我十岁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和这个女人的合照,落款时间甚至是你和我妈结婚的头两年,你们看上去是多么般配又恩爱的一对。

    你说要再婚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她,原来一直都是她,连照片上的时间都和陶苍林的年纪套上了。

    ”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出车祸的时候,为什么是在去贵州的路上。

    ” “你们珠胎暗结,破镜重圆的狗血故事,为什么要我和妈妈的人生做陪衬!你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她给你生的儿子,为什么当初不坚持到底?” “如果你只想做他一个人的父亲,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掐死!” 应白说到后来,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只靠一腔义愤支撑着单薄的身体。

     应父看向她,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似乎都被击溃了,喃喃道:“所以你要报复?” 应白笑了起来,她固执地不去看陶苍林的表情,只盯着父亲,说道:“对,所以我要报复,我要让你最得意的儿子,沾上乱伦的罪,和我一样,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 “你知道吗,我甚至都不准他戴套,就是随时准备着,拿精斑去报警告他强奸。

    ” 她疯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

    ” 一直沉默的陶苍林终于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如同撕扯着血肉一样艰难地说着。

     “从开始到现在,有一年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去,既然要报复,为什么不彻底些,为什么拖拖拉拉到现在。

    ” 他的口气并不激动,但强行压抑的平静下,暗涌的情绪已经快到死线,顷刻便要崩裂。

     应白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握紧了拳,半天才说:“不为什么。

    ” 这四个字,似乎点燃了陶苍林的底线,他的表情扭曲得厉害,要冲上来和她说个明白。

     可应父的话止住了他。

     “应白,我再说一遍,没有人欠你的,尤其是林林,他也不是你的弟弟,他没有罪。

    ” 他直视着应白的眼睛,疲惫又坚定地说。

     噩梦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是应白人生最耻辱的时刻。

     直到多年后,依然是她最深一层的梦魇,让她哪怕只偶尔在黑夜里窥见一隅,也想要将自己的脊骨咬碎。

     人的大脑就是这样奇怪的物体,明明是同样的线索,却总是在无意中挑选着组成想要的模样,为自己的欲望辩护,为恶意遮掩。

     所以当这些线索从另一个角度被重新串联,被挑破的错觉,如同障目的叶子,格外令人羞愧。

     在应白仅有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温柔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手很软很白,总是把她抱起来轻轻哄着。

     后来的母亲是苍白的、柔弱的,躺在病床上,永远充斥着医院的味道,以至于她后来想起母亲,总是想到浓浓的药味。

     可在应父的叙述下,她才第一次了解到,妈妈在成为妈妈之前,作为女性的模样。

     她的母亲,白敏心,从小生得美,出身在小县城,父母离异,和奶奶一起生活长大,到了大学才第一次出了省,来了大城市,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新的生活。

     天真、温柔,还有些内向的她,理所当然喜欢上了大她两级的学长应天耀。

     只因为在迎新时,他在一众家长环绕中,主动靠近了孤零零的她,没给她客气的机会,就抢过行李健步如飞地送进了女生宿舍。

     他穿的白衬衫,他额上落的汗,他握住她寒酸的行李箱的好看的手指,至此以后,全部成了白敏心的梦。

     和她不同,应天耀就是本市出身,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无论交际还是学业都是佼佼者,他像闪亮的发光体,无可救药地吸引着敏感又害羞的白敏心。

     可这样的人身边自然总不会孤单,大学四年,应天耀的女朋友就没断过,白敏心只能小心地守着自己的心,默默地等着,连靠近也不敢。

     他们都是建筑系的,应天耀先两年毕业,进了建筑设计院,校园恋爱总是难以经受住社会的考验,在白敏心升大四那年,应天耀重新成为单身。

     她花光了这辈子全部的勇气,主动找到了应天耀,希望他能给自己介绍一份院里的实习。

     漂亮、柔弱,又天真,看着他的时候,耳尖都会微微变红,应天耀不是傻瓜,不久就察觉了这个小学妹大概是喜欢自己,所谓的实习,大概也是为了接近自己。

     他并不讨厌,尽管说不上多么喜欢,可对着这样的女孩子,总是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他如约给白敏心介绍了自己单位的实习。

     让他刮目相看的是,白敏心比他想象中认真得多,也能吃苦,建设院开大夜、跑工地是常事,因此好多女生都嫌太过辛苦,可白敏心从没抱怨过,总是老实又认真地跟在各位前辈后面学习。

     应天耀看在眼里,多了几分真正对她的欣赏。

     原本由他来带白敏心,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他设计的项目马上就要动工了,这是他进院以来自己独立承接的第一个案子,虽然只是个小案子,对他意义却不同,于是亲自去了外地,守在工地上一点点盯完的。

     他恨不得住在砖头堆上,眼珠不错地催着进度,工期完了后整个人黑得跟煤一样。

    虽然累得半死,心里却高兴。

     可等过了几个月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白敏心早已悄悄辞去,他回了学校找也没见,试图联系她的双亲,可她早已各自再婚的父母,甚至是接到电话才第一次知道她不见了。

     等应天耀终于从她的高中同学那里辗转知道她奶奶的地址赶过去时,看到的,是偷偷躲在乡下老屋,只有傍晚才敢出来的白敏心。

     大着肚子。

     那一刻他觉得无比荒唐,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

     而等到他捉住慌乱的、笨拙地试图逃开的白敏心,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荒唐和残酷。

     应天耀走之后,白敏心就跟着院里的同事到处帮忙,有一次和客户应酬,她去送文件,也就一起留在酒桌上了。

    那是个大客户,几乎所有人都喝了个烂醉,只剩下实在不会喝酒的白敏心还算清醒。

     去厕所吐了三回的前辈,让她负责送主任回去,酒几乎都是前辈帮她挡的,白敏心有些愧疚,所以二话没说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而,这个夜晚,却毁了她一生。

     她被主任强奸了。

     浓重的酒气,压在她身上沉重的身体,醉后无节制的、粗暴的手,和身体被撕裂的痛,成了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摆脱的噩梦。

     她想过报警,可她不敢,不敢承受那些非议和流言。

     年轻的女学生,实习,工作,位高权重的领导,会有哪些难听而恶意的揣测,活在小县城,在三姑六婆的嘴皮子里成长起来的白敏心,再清楚不过了。

     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被应天耀知道这件事,知道她已经堕落到污泥里。

     所以她逃了,慌不择路地逃回偏僻的老家,躲在去世的奶奶的老屋里,过着不见天日的阴暗生活。

     可命运从来没有一点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