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致远贺先生 作品

第47章

    现在,他连接都不敢接。

     他怕被贺致远质问,为什么明明问过了父母,还是会得水痘。

     该怎么回答? 就说迄今为止一直在撒谎,其实,他是个谁也不要的孩子吗? 这样被人当面戳穿的难堪场景,他再也不愿经历了。

     小学时代,颂然没有人接送放学,同班的大孩子总爱欺凌他,笑话他没爹没娘,他就逞强说爸爸妈妈都在远方做生意,把前因后果编得有板有眼。

    为了维护这个谎言,他放学不敢直接回福利院,而是往反方向走,绕一个错综复杂的大圈子,游荡到天黑才回去。

    班里的小霸王被唬住了,他才从欺凌中逃脱。

     后来的某一天,他被老师叫到讲台前,收到了一枝花,还有一只迷你小蛋糕。

     老师用温暖的语调说,颂然是咱们班里最特殊的孩子,他是一个孤儿,生活在“希望之家”,可他坚强又乐观,从不抱怨命运。

    今天他过生日,同学们一起来唱生日快乐歌,送给他一份真诚的祝福。

     于是,在那首曲调参差不齐的生日快乐歌里,颂然绕行了几个月的漫漫长路成了白费力气,他精心维护的那点可怜的尊严……也猝不及防地化为了泡影。

     从此以后,颂然再也不肯过生日。

     他想不明白,孤儿的身份为何会像一个不算污点的污点,人人都知道被父母抛弃不是孩子的错,这个身份却依然显得“不光彩”。

    他尽量避免与旁人谈及过去,即使谈及,也会刻意模糊细节,虚构一个“大家庭”的箩筐,说家里有一大群弟弟妹妹。

     半真半假,自己心安,也免去他人怜悯。

     他对贺先生用了相同的说辞,本该相安无事,却不料布布突发一场水痘,引起连锁效应,戳破了他的谎言。

     颂然感到束手无措,仿佛当年他茫然地站在讲台前,听见老师用温柔如水的语调,把他严严实实捂在心底的秘密当众捅破。

     手机嗡鸣不止,震麻了灼热的指尖。

    颂然心知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接起。

     “打完针了?” 贺致远披着浴袍倚桌而立,单手撑在身后,皱着眉,语气不复从前温柔。

     颂然听出一点怒意来,便缩了缩脖子:“打完了。

    ” “体温多少?” “39。

    ” “烧到39度还不肯说实话,拿我当外人?” 贺致远怒忧掺半,一股难以言表的烦闷感涌上心头,音量不由提高了些。

    颂然缩得几乎要没脖子了,整张脸都埋进了羽绒服里,小声说:“不是的,我没拿你当外人,我只是……不敢告诉你。

    ” “不敢?”贺致远眉梢一挑,“我离你十万八千里,能拿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