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脖子,高挺的鼻梁顶着他的额头,暖烘烘的,赵光伟问他你喜欢编东西吗?陈苹没说话,小马一样的眼睛眨着,半响吭声说我不知道。

     他不明白赵光伟为什么不依不饶,他又问他喜欢什么,陈苹还是说我不知道,赵光伟说你连这个也不知道,陈苹没心没肺地笑了,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脖子上,赵光伟无奈地叫他别笑了,陈苹还是笑出声,说我喜欢种树。

     “真的假的?” 陈苹摇头说:“你别问我了呀,我真的不知道。

    ” 陈苹说不知道,赵光伟却帮他寻思,又过了几天,赵光伟从县城回来,告诉他等过了年就带他到县城,在饭店里当学徒工。

    他给他带回来一只鸡腿,赵光伟算是看明白了,陈苹这孩子长了一个吃的心眼,不如安排到饭馆打下手,找个做菜的师傅教教他,让他自己长个本领也是好的,总归人是铁饭是钢,走到哪,人都是需要吃饭的。

     陈苹说我都听你的。

     赵光伟不是没来由做这个事,这是一个层面的,另一层的意思是他想把陈苹安排进城里,找一个离木工厂近的餐馆,这样自己天天都能看着他,王贵平的事上他就看明白了,只能躲了,哪天自己不在挨了欺负,陈苹是肯定不和他吱声的,陈苹天生一个闷性子,真的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赵光伟走了,陈苹静下心来,炉子里的火红旺旺的,披巾斩棘的烧,茁壮的火苗东摇西摆。

    明年春天就能和赵光伟一起去城里,他整个人都高兴,是那种安下心来喘口气的高兴,身子骨都松了,化成一滩心甘情愿的水,暗暗闪着光。

    就算是山路黑一点陡一点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终于可以每天跟着他了。

     赵光伟却没回来。

     赵光伟没回来这件事没有一点风声,陈苹还在眼巴巴地盼着,数着指头过日子,满心都是离他又近了一步,从他离开的那个早晨开始,一共过了七个晚上,到了第八天,村子里来了消息,省城的雪还在下,有一个棉花厂被砸瘫了,所有人都去抢去救灾,轨道上的雪日日都挖着,铲着,凿着,可是风雪连天遮日蔽,那么多汉子的努力到了第二天就被抹平了,让人心凉绝望的白色。

    那些人被困在了轨道上,回不来了。

     陈苹愣在那里,脑袋懵了,当天晚上他对着屋里的菩萨画像拜,是希望省城的雪赶快停,天灾人祸,多少人要因为这场雪吃不上饭。

     没有别的办法,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天、十五天、直到一个月后村口终于见到了人的影子,晃晃悠悠的,一个解放军跟在他们的后面。

    陈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家家户户出来领人,他梗在原地下一秒眼睛就湿了,他实在太想念光伟哥了。

     没有赵光伟,赵光伟根本不在队伍里。

     一片爆发的哭声,村里的孩子喊爹,还有女人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广播是三天前刚修好的,每天都要轮番喊上两遍不要下山去,山路险滑,听说省城的雪终于停了,不过好多人没撑过这场雪,天灾砸死了好多人。

     “怎么少了一个人?他呢?赵光伟呢?他怎么不在?” 陈苹脑袋空白地着急扯着解放军,那个解放军还年轻,嘴唇抖了抖,说有一个人没回来,他失踪了,他们没有找到他。

     “什么意思?” 陈苹身体瞬间僵了。

     雪没有停过,赵光伟一行人是为了挖轨道的,轨道通了,外面的解放军就进来了,他们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没有想到现实给了沉重的一击。

    雪足足没到腰的高度,行走都困难,更遑论和老天爷对抗。

    铁路修到了下行,积雪更多,挤压着胸腔呼吸困难。

    第一天连靠近都没办法,挖了一天的雪,所有人的脸都成了紫色,手也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