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宝哪能回答。

    玉宝说,苏烨到了。

    潘逸年说,来的不是辰光,来做啥。

    玉宝说,也约了朋友吃咖啡。

    潘逸年说,再后来。

    玉宝说,看到苏烨厌气,我回华亭路了。

     潘逸年说,还没回答。

    玉宝说,啥回答。

    潘逸年说,装糊涂是吧。

    玉宝说,做不做,不做我要困觉了,明早我还要做生意。

    潘逸年紧盯玉宝,眼睛光芒生辉,玉宝被看的,慢慢红了脸。

    玉宝说,不做算数。

    潘逸年说,先回答再做。

     玉宝伸手,戳潘逸年胸膛说,凭啥要求我,还以为是从前呀,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现在不比逸年忒板,休想拿捏我。

    潘逸年说,苏烨讲的没错。

    玉宝说,我不要听,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潘逸年说,我偏要讲,苏烨讲,上海小女人最现实。

    玉宝说,幼稚。

    潘逸年说,我是落魄了,我也没啥好讲。

    玉宝微怔,抬眼看潘逸年,昏天黑地,辨不清表情。

    玉宝说,我开玩笑的。

    潘逸年说,就这样吧。

     玉宝抓住潘逸年的手,狠狠咬一口。

    潘逸年吸气说,我肩膀抓伤还没全好,又来。

    玉宝欲要翻身,被潘逸年按住,笑说,生气啦。

    玉宝闷声不响。

    潘逸年温柔亲吻,渐趋滚烫,有情有欲。

    玉宝浑身软绵绵,春心勃发,潘逸年咬着耳垂说,我们换个新花样。

    玉宝期待说,花样真多。

    潘逸年抽出裤腰的皮带,掀起被子将两人、从头到底蒙住,免得动静惊扰小囡。

    星星醒过一趟,听到声响,哼哼唧唧要抱,等到自己睡着了,也没等来人。

     逸文应酬回来,夜里十一点已过,灶披间的门,从内反锁住,逸文重重敲了几记,不多时,有脚步声,从楼梯下来,由远及近,灯亮了,抽拔插销声,逸文推开门,微笑说,谢谢,还麻烦特意跑一趟。

    待看清来人,怔了怔说,小洁。

     刘洁说,我不是特意来开门的。

    逸文说,那来做啥。

    刘洁说,我肚皮饿了,我煮只鸡蛋吃。

    真的拉开五斗橱拿鸡蛋,逸文也不走,笑说,帮我也煮一只。

    刘洁没响,拿了两只鸡蛋,拉开炉门,火钳夹了只新煤球换上,再往锅里加清水,放蛋,盖上锅盖。

     逸文手插裤袋里,没有帮忙,刘洁反倒心安。

    逸文说,小洁啥辰光去的新疆。

    刘洁说,阿哥走不久,我也走了。

    逸文说,我记得自我们这批开始,往四川、江西、安徽、湖南蛮多,去新疆的人几乎没了。

    刘洁没响,逸文说,小洁为啥去新疆。

    刘洁说,我认得位阿哥,插队落户去了,我往知青办打听,讲分配去了新疆,我就讲,我也要去新疆,去寻伊。

    逸文笑说,新疆侪是建设兵团,有得好寻哩。

     钢盅锅盖发出唔唔闷响,好似人在心头哭泣。

    刘洁说,其实搞错了,那位阿哥,根本没去新疆。

    逸文说,啊。

    刘洁说,去知青办询问的人交关多,问烦了,随口瞎讲,我当了真。

    逸文笑说,是哪里位阿哥,叫啥名字,我去帮小洁打听,一定要让伊知晓,害惨了人家小姑娘。

    刘洁沉默不语。

    逸文说,小洁,快讲。

    刘洁突然说,我瞎讲的,我编的故事,阿哥真信了。

    逸文笑说,小洁可以当小说家。

     锅里烟气冒出,洇的窗玻璃湿漉漉,刘洁说,蛋好了。

    揭开锅盖,舀出鸡蛋,浸在凉水里,逸文汰净手说,我来剥壳。

    刘洁没争。

    逸文敲碎一只,剥好,递给刘洁,刘洁抬眼笑说,谢谢,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吃,逸文继续剥另一只。

    两个人的影子,不经意交叠,摇晃着又分开,被灯光拉的细细长长。

     余琳拿着逸文的清单,正式独立。

    买了新煤球炉、水管装上分表,酱油店买油盐酱醋,煤铺买蜂窝煤,每天四点钟起床,天寒地冻去小菜场买菜,买回来,在弄堂生炉子,被浓烟呛得眼睛发酸,好容易生好,顿上钢盅锅烧泡饭。

     左右邻居陆续起床,来到灶披间,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侪晓得哪能回事体,暗里交换下眼神,撇嘴笑笑,各忙各的,习以为常。

    吴妈拎了菜篮子过来,余琳忙说,吴妈,帮我看着点泡饭,不要扑出来。

    蹬蹬蹬往楼上奔。

    吴妈说,啥意思,事到如今,还使唤我。

     余琳奔进房间,潘家妈抱着壮壮,不高兴说,小囝哭惨,阿琳去哪里了。

    余琳说,我不要烧早饭啊。

    抓住娟娟打屁股,骂说,我有没有讲过,弟弟哭了,就冲奶瓶,为啥不冲,要气死我是吧。

    潘家妈说,一大清早、又打又骂,像啥样子,娟娟刷牙齿去,还要上学堂。

    娟娟下楼去,余琳冲来奶瓶,潘家妈接过,板着脸说,我来喂,该忙啥忙啥去,马桶还没倒。

    我年轻辰光,一人带四个小囝,也没像阿琳这样,弄得鸡飞狗跳。

     余琳没响,咬着牙,拎马桶去积粪池,看到公共自来水处,刘阿婆女儿,埋头在刷马桶,面前摆了十数只,仅有一只手,握着竹筅帚,搅动桶内的毛蚶壳,咕噜噜响声振天,走老远了,还能听见。

     泡饭已经翻滚,余琳盛一碗给娟娟,挟了块红豆腐乳,站在案板前,凑和吃。

    娟娟说,我饭盒准备好了嘛。

    余琳说,嗯。

    娟娟不放心,拿过饭盒掰开看,吴妈在煮小馄饨,暗瞟了眼,只有米和几根青菜。

    娟娟说,我不要吃青菜。

    余琳说,再带两块红豆腐乳。

    娟娟说,我也不要。

    余琳骂说,不要吃了,饿死算数。

    端起钢盅锅,头也不回上楼。

     娟娟哭着吃完泡饭,背起书包往外走,走两步,听背后有人喊自己,回头看是吴妈,抽噎说,阿奶。

    吴妈说,饭盒呢。

    娟娟从书包里取出来,吴妈接过,把一块咸肉摆进去,唬着脸说,就这一趟,不许讲给姆妈听。

    娟娟说,好。

    眼泪水淌淌滴。

     ?第七十八章朋友 赵晓苹把钞票数了数,递给玉宝说,一百块够吧,不够我还有。

    玉宝接过说,足够应付过年了,谢谢。

    赵晓苹说,谢啥,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俩啥关系,比亲姊妹还亲。

    玉宝说,我听玉卿讲,晓苹三天两头、往同福里娘家跑,不大住回虹口,为啥。

    赵晓苹欲言又止。

    玉宝说,讲呀。

    赵晓苹说,玉宝还记得,王双飞吧。

    玉宝说,嗯。

    赵晓苹说,我曾嘲笑王双飞,下身先天性畸型,千万不能嫁。

    没想到,这种触霉头的事体,竟然落到我头上。

    玉宝一吓说,啥意思,难道陆t?继海也是。

    赵晓苹吞吐说,倒不是畸型。

    玉宝说,那是啥。

    赵晓苹说,我问玉宝,和潘姐夫,一个月几趟。

    玉宝说,这种事体、好打听的。

    赵晓苹说,我认真问。

    玉宝看看四周,凑近耳畔嘀咕。

    赵晓苹说,结棍,一次多长辰光。

    玉宝也小声讲了。

    赵晓苹惊怔,吸口气说,潘姐夫,这是井底里雕花。

    玉宝说,哪能讲。

    赵晓苹说,深刻。

    玉宝红脸说,讲重点。

    赵晓苹说,陆继海吧,只要我不提,绝对不会主动。

    我有趟憋气,两个月没做过。

    玉宝皱眉说,那结婚不到一年,这不正常。

    赵晓苹说,还有,好容易进去了,还没感觉,就瘫了。

    辰光一长,我也灰心了。

    我没结婚前常想,为啥陆继海条件嘎好,又是服装厂小领导,又有房,买相不难看,性格也不错,父母还是国营厂老职工,啥样优秀的小姐寻不到,要娶我这种有案底的个体户。

    原来和王双飞是兄弟。

    玉宝说,陆继海若知晓自己有这毛病,结婚前还不讲,是欺瞒、实属不厚道。

    赵晓苹说,也怪我当时心态不好,只看表面现象,没往深里了解,急吼吼就结了。

    我自己酿的苦酒,只好自己吞。

    玉宝说,陆继海对晓苹好吧。

    赵晓苹说,凭良心讲,除了夜里这档事体,平常对我蛮好的。

    爷娘对我也客气。

    看着陆继海,也觉得有些可怜,伊肯定也不愿这样,唉,想想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吧。

    玉宝说,那去医院检查过嘛。

    赵晓苹说,陆继海死活不肯去,讲被人晓得,没脸活了。

    玉宝没好气说,死要面子活受罪。

    赵晓苹惆怅没响。

    玉宝说,我有个主意。

    赵晓苹说,啥… 赵晓苹把钞票数了数,递给玉宝说,一百块够吧,不够我还有。

    玉宝接过说,足够应付过年了,谢谢。

    赵晓苹说,谢啥,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俩啥关系,比亲姊妹还亲。

     玉宝说,我听玉卿讲,晓苹三天两头、往同福里娘家跑,不大住回虹口,为啥。

    赵晓苹欲言又止。

    玉宝说,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