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沉默难耐。

    我必须跟你谈谈。

     我折起纸条,抱着恺撒渡过卢比孔河时听天由命的忧思,塞到他门缝。

    无法回头了。

    Iactaaleaest。

    恺撒说过,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想到“掷”这个动词的拉丁文iacere与“射精”这个动词有相同的字根,令我发嚎。

    我旋即意识到,我想给他的不仅是玛琪雅留在我手指上的气味,还有我的精液在我手上干掉的痕迹。

     十五分钟后,两种相抗衡的情绪折磨着我,我后悔送出那个留言,也后悔留言里不带一丝讥讽。

     早餐时,他总算在慢跑后现身。

    他头也没抬,只问我昨晚是否玩得开心。

    “简单地说,马马虎虎。

    ”我回答,想尽可能说得含糊,也借此暗示我在尽量简化原本可能冗长的报告。

    “那一定很累吧。

    ”父亲这般反讽。

    “你也去打扑克牌?”“我不打扑克牌。

    ”父亲和奥利弗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瞥,接着开始讨论当天的工作。

    我因此又失去他。

    又是一天的折磨。

     我回楼上拿书的时候,看见同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摆在我桌上。

    他一定是从阳台落地窗走进我房间,把纸条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如果我现在看,我这天就毁了。

    但如果我晚一点再看,这一整天也变得没有意义,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

    十之八九,他什么都没写就丢回来,表示“我在地上捡到这个。

    可能是你的吧。

    回头再说”,或者更直接:不予回应。

     成熟点。

    咱们午夜见。

    ――他在我的留言下方加上这句。

     原来早餐前他就送来了。

    我这才明白。

    但我心里立即充满强烈的渴望与忐忑。

    他提出了邀约,而这就是我要的?这是真的吗?不管我想不想要,今天我要怎么熬到午夜?现在才早上十点,还有十四个钟头……上次让我等这么久的,是我的成绩单。

    还有两年前某个星期六,一个女孩答应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却让我等了好久,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忘记了。

    耗上半天眼睁睁看着我的整个人生悬而不决。

    我多么痛恨等待,让别人一时的兴致来决定我的命运。

     我该回复他的留言吗? 这不是毫无意义嘛! 他留言的语气是否故作轻松?或者想表现得像是慢跑后几分钟、早餐前几秒之间,突然想到才胡乱涂写的句子?我没错过他在我唱戏般多愁善感的句子后所留下的小刺,那句带着自信。

    ,“让我们回归基本”的“咱们午夜见。

    ”哪一个才是好兆头?哪一个会取得最后胜利?是讥讽的重击?或者自信满满的“我们今晚聚聚,看看有何结果”?我们将要见面谈谈――只是谈谈吗?这是在每一本小说、每一出戏剧所指定的时刻,命令或首肯与我见面吗?午夜时我们要在哪里碰面?他会在白天找机会告诉我吗?或许,感觉到我那晚苦恼了一整夜,而分隔我们各据一端的阳台的引信完全是假的,他是否假定我们之中的一个终究会跨越那条从未说破、也未曾阻挡过任何人的防线? 这对我们仪式一般的晨间单车行有何影响?“午夜”会取代早晨的兜风?或者我们像先前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改变,只是现在我们有“午夜”可堪期待?如果我现在遇到他,我该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或者像先前一样,给他一个美国人惯有的冷淡、呆滞、谨慎的凝视? 然而,下一次与他狭路相逢,我也想表达对他的感谢。

    我表达感谢的同时,能否不令人觉得困扰或专横?还是说,只要是“感谢”,无论多么克制,总带有地中海式热情那一丝丝多余的甜腻,难免显得多愁善感、愚蠢造作,不能适可而止,不能低调,必须大肆声张,昭告天下,慷慨陈词…… 什么都不说,他会认为你后悔写那张纸条。

     无论说什么又显得不得体。

     那么,该做什么? 等待。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只有等待。

    我会整个早上工作,游泳。

    下午或许打几场网球。

    去找玛琪雅。

    午夜前回来。

    不行,十一点三十分好了。

    洗澡?不洗澡?啊,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