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泽 作品

ň . 二十九、烟火【 】

    而二人互相扯着灌酒的结果就是,二人站起身来的时候已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谢行并不嗜酒,平日小酌怡情也不敢多喝。

    此时二人置身之所并不堂皇富丽,烟火气十足,二人朝不保夕,甚至不知容家之人会在什么时候找上门来。

    而明溦杵着桌子笑着看他,他摇了摇头,退了两步,道:“我送你回去。

    ” 他拉着明溦往门外走,刚行不到几步,明溦双腿一软,晕乎乎往花坛边缩去。

    他讶然回过头,伸出手。

    明溦不接他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平日看不到的神色,困惑,脆弱,些许怜悯,一丝共情。

     是因着他在宦海沉浮捞不到一个好,还是因为他中年丧子,无牵无挂?又或者因为他提起了她受困于一生的西夏故土? 他俯下身,将她温柔抱了起来。

     “你……” 谢行将她抱上了马,自己也翻身而上,柔声道:“走,我带你去看戏。

    ” 而所谓看戏便是挤在乡民之中,看着草台上几个人咿咿呀呀地唱方言。

    那扮作王妃的小旦脸盘清秀,声色如黄鹂明亮,安平镇的百姓挤在戏台下神情专注。

    戏台后方是河,前方是一座小坡,山坡上人头攒动,连山腰上的大槐树上都有孩童窜上去。

     明溦在京师见过的声色犬马不少,但这般大晚上喝多了专程来喂蚊子却实在有些奇特。

    她懒洋洋靠在谢行的怀中醒酒,二人距人群较远,若较旁人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对情至浓时的寻常男女。

     虽说依他二人的交情,做虽做过,却远称不上“一对”。

     明溦眼看谢行也神色专注,不由大感好奇:“你怎知这里有戏台子?” “我小时候为了读书曾在族叔家借住过一段时日。

    那时候家贫,左右没什么新鲜玩意,唯独这摆的戏台子还有些趣味。

    这唱词倒是几年都没变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言罢,竟果真跟着那小旦轻轻哼了起来。

    闷响声从他的胸口传来,明溦抬起眼,讶然于他的不同于常,也惊觉与自己对他知之甚少。

     平心而论,即便是在床上玩到尽兴,他也未有当下这般真挚而放松。

     “把你调到崇州,你好似很开心?” 谢行睨了她一眼:“你将容大公子丢在大安寺的时候开心么?” 明溦蹭地坐直了身子,谢行自知失言,揉着鼻子揽过她的腰,道:“人生已有许多迫不得已,无论你信不信我,无论明日将发生什么事,至少现下同我在一起也还不亏。

    对不对?” 明溦觉得谢行此人甚是清奇。

    那时在宫宴之中勾引他时便看准了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德高望重人后心猿意马。

    但此时再看,他倒同她所熟识的许多人不同。

    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妙的圆融感——不同于容珣骄矜贵气,也不似傅琛少年意气,那是一种经事后磨平的、沉淀的厚重与通透。

     她又念起席间他今日古怪,心下一动,道:“除了傅琛的父亲,你还忠于谁?” 谢行并不爱在这时候同明溦探讨这些问题。

    他坐直身子,恢复了平日的德高望重,指着不远处的戏台开始东拉西扯,指点江山。

    明溦听得无趣,刚欲起身,谁知他拽着她的胳膊往怀里一拉,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

     明溦挑了挑眉。

     今日她出门前刻意换下了一身黑衣,这套麻布长裙还是从他老宅里不知哪位侍女处拐来的。

    她的袖子宽广,颜色素雅,这副打扮又同那宫宴之时有些神似。

    谢行牢牢扣着她,看这架势还有些不依不饶。

     他低下头,神色清醒,眸色如星,竟不知是没事找事或是被喝得发了懵。

    恰好一个妇人路过二人身侧,她牵着的小孩指着二人咿咿呀呀喊了两句羞羞。

    妇人拉着小孩快步走远,明溦低头发窘,推了推他的肩,谢行眨了眨眼,这才将她放开。

     看来这人醉得不轻。

    明溦刚提起衣摆,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撞到了他的怀里。

     谢行忙将她接住,二人滚落到草坪上。

    他抬头盯着她,星辰似水,戏台上飘来的音调抑扬顿挫,人群迸发出欢呼之声。

    但这些热闹他并未看见。

    她的身体温热,神色柔和,青草香与酒气相混合,漫天星辰仿佛缓缓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 “明溦。

    ”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地,半分醉酒,半分清醒地直呼她的姓名。

    明溦头晕脑胀,强撑着半片神智,胸中却比方才更为混乱。

     “你硬了。

    ”她冷冷道。

     “……” 谢行脸色一白,忙推着她坐直,坐好。

    二人本非什么纯良之辈,因酒而生了欲念也是常事。

    但此时实在太不合时宜。

    他身上带着伤,她刚从大安寺回来,他们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她对他知之甚少。

     除却今夜几句不着调的怀古思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