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泽 作品

叁十四、寻欢

    “师父莫怕,这火……是我叫人放的。

    ” 傅琛拉着明溦行过中庭,二人脚步匆匆,宫人亦脚步匆匆。

    经他提醒,明溦这才发现,那本应因一场大火而惊慌失措的宫人却好似早有准备,连方才大汗淋漓的吴公公都比其余之人更为淡然。

    他匆匆引着傅琛穿过承乾殿与殿后的胭脂桥,远远的火光隐隐绰绰,人头往火光处攒动,一行人掩去行踪,逆着人群,转眼却行至午阳门一侧的石板道上。

     “……你要趁乱出宫?这是谁的主意。

    ” 傅琛还未回话,却见吴公公朝傅琛跟前重重一拜,道:“老奴今日便只能送殿下至此了。

    殿下此去……万望小心。

    ” 傅琛将情真意切的吴公公扶了起来,明溦站在一边,既想到了寝殿里神出鬼没的容珣,也想起了重重纱帘之后病恹恹的君王。

    容家要趁傅琛入宫时动手,而那病榻上缠绵的老者、傅琛的亲祖父,用了一暗度陈仓之计,为的便是将傅琛送出宫去。

     明溦一念至此,恍然大悟。

    大安寺失手后,容家迟早要对傅琛动手。

    既如此,不如用自身安危先引君入瓮,待傅琛秘密脱困,容家挟天子而犯了为臣大讳,到时那震天的京师禁卫与羽林军恰好可以“清君侧”为号,将皇后与帝君齐齐围困皇城! 而成帝既能作此打算,想必那远在各地的刺史也早已接了天子密诏。

    他们早不满容氏专权,等的便是这决战的一刻。

    原来将她拘禁在府中的几个月里,他所密谋之事竟是这个。

    ——又原来,大安寺的一场乱局之中,秘密派人救下傅琛的人是那奄奄一息的大梁帝君。

     傅琛将明溦塞上一辆马车,自己也翻身而上。

    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朝四面八方涌来,看这情形,皇城里的变局远不止一场大火这样简单。

    明溦掀起车帘,果不其然,喊杀声隐隐传来,她心下惊骇,傅琛紧紧握着她的手。

    他将那车帘放下,揽着她的腰,柔声道:“这是皇爷爷的安排下的人,我们没事的。

    ” “傅琛。

    ” 她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在待霜阁这样喊他,必然意味着一场痛揍或者罚跪,但此时时局不同,她拨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定了定神,道:“你困不住我的。

    ” 马车启程,由胭脂桥往东,经莫愁湖,栖梧宫,由午阳门而出,他们便安全了。

    成帝既早已布下棋局,傅琛自然能接过他的后半局,引着羽林军反制王城。

    他是大梁国为数不多的宗法正统,他有一个得民心的父亲,还有一个愿意将半生事业托付给他的祖父。

    他自小聪慧,行事有自己的想法,加之京师布局的这些年也为他打下了不薄的基础。

    他将成为这巍巍王城下一任的主事者。

     “你很早之前就不需要我了,”明溦道:“倘若不是你心有执念,我能教你的东西,能给你的庇护已极为有限。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的目的。

    我同你的野心并没有冲突,你……无需将我留在身边的。

    ” 这是他二人少有的、温和而开诚布公地谈及前路之事。

    马车猛地一颠,傅琛忙搂着她的腰,明溦直视着他,目不转睛,道:“许多事,我们各自埋在心里就好,忘了便忘了吧。

    你若想坐上那至高之位,无论如何,同自己的师尊有私一事……” “你闭嘴。

    ” 她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傅琛一手撑在马车壁上,深吸一口气,眸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你以为我将你关在府中是为了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容家手中能活过多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容珣,他恨不能折断你的羽翼,将你、将你锁在他的手中……” “那么你所做的事,不也正是一样的么?” 马车重重一颠,二人相挟着滚作一团。

    他的衣襟上有浅浅的、独属于他少年时代的皂角气味。

    这味道本不属于京师馥郁,那是在待霜阁冰雪寒天之地里养出来的些许纯然和凌冽。

    容珣确实说对了一件事,她陪他玩了许久,那兵荒马乱的一段孽缘也应该到头了才是。

     “你困不住我。

    无论今日金陵城的胜者是谁,我都有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事成后,我都将远离京师,去寻我的……” 她小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