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热陶盅 qinggushi.com

    一片鲜血中,他安安静静地望她,墨如点漆的眼睛不眨分毫。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纷杂无序的大脑跳出一幅画面,她猛地想起,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满脸鲜血的躺在崖底。

    几近没了呼吸。

     眼前的场景与当时渐渐重迭。

     梁曼对他恨得绝顶。

    她只想杀了他。

    可他却顶着他的这张脸。

     他顶着他的这张脸,七窍流血,无声无息的躺在她面前。

     高举的刀尖渐次摇晃,手哆嗦地似要握不住东西了—— 一颗水珠重重砸落。

     梁曼嚎啕痛哭。

     她重新握紧刀,泣不可仰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又嘶哑。

    她在他身上一口气毫无章法地胡乱捅入数下,之后将刀拔出,重重丢开了手。

     梁曼趔趔趄趄站起。

    她连滚带爬地抓住案上陶盅抬手一扬,墨黑汤药哗啦落了满地。

    又将余下的药渣也全泼洒进火里。

    之后,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人,磕磕撞撞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连夏仍旧睁着眼。

    他静静躺在血泊中,目不转睛望天。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也这样筋疲力尽地躺在废墟上。

    他疼痛难忍,却死死盯住天,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闭眼。

     心里幻想,下一刻娘亲就回家了。

     但最后,他等来的只是一场暴雨。

     可这次不一样了。

     连夏抬手,点住胸口止血的大穴。

     他吃力地坐起,向未灭的泥炉慢慢腾腾探去。

    星点火光中,渐渐焦色的指尖在里拨了又拨。

    药渣和着未燃尽的红黑草木灰被他一齐捏住,团成团,仔仔细细放在舌头上。

     连夏郑重地咽下了。

     是的。

    刚才濒死的样子是他装的。

     可他装成那样无法反抗的样子,她却还是没有下死手。

     连夏默默地想。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可你从不杀我。

     若真是一恨到底也就罢了。

    偏偏,你又对我心软了。

     …你果然舍不得我死。

     既然如此,那我必然不会再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