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 6.

    地飘零在淤积的水潭中。

     李晋昭目光凝聚在那处又散开,随后点燃烟吸了一口,抬指掐捏爆珠,浓烈的薄荷味瞬间充斥他的整个口腔肺腑,尼古丁短暂舒缓他的疲惫。

     几分钟后,猩红的火星在指尖明明灭灭,吐出烟气腾云缭绕,他听见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转头看过去。

     童乐川穿着睡衣走了出来,跟他对视一眼。

     李晋昭不紧不慢地将烟头掐灭,推开窗户通风透气,冰凉的雨水随风吹打到他的身体上,让他思绪清晰一些。

     “休息吧。

    ” 他走到茶几边,把残缺的香烟扔进烟灰缸,再抬头,童乐川还是站在原地,发尾湿漉漉地滴着水。

     “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说?”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给予太多耐心。

     童乐川心口依旧泛酸,她只是垂下眼眸,隔着很远的距离,默不作声。

     “凌晨了。

    ” 他提醒。

     “我知道……” 李晋昭闻声,微微蹙起眉头。

     “你想说什么?” 他坐到沙发上,右腿交迭于左腿之上,面色凝重,抬头看她时,眼底闪过更多不解与不耐。

     童乐川再次被他的模样刺痛,情绪渐次起伏,她咬着嘴唇,忍着快要涌出的哭腔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可她鼓涩的喉头早就以颤抖的形式在她说话时将她的情绪出卖,不管她怎么强忍,但凡露出一丝柔软的怯弱,那随后而来的苦意都像汹涌的潮海要将她淹灭。

     “不要哪样?” 李晋昭听见她的哭腔,却没有安抚,而是故意反问她,眼神渐渐透出肃厉。

     童乐川抬手擦干净眼泪,眨着泛红的双眼看他,没有正面说出自己的需求,“我今天不应该……” 不应该大意,不应该傲慢,不应该把你的话作耳旁风,而应该时时刻刻把手机带在身边,对外面的世界多一些戒备,有什么危险就立刻通知你。

     毕竟今天如果不是李晋昭赶得及时,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对不起……”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声音很微小地道歉,头也沉沉地坠着,不看他。

     “童乐川。

    ” 他心头升起无名鬼火,再次唤她的大名。

     “你跟我道歉?” “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难道与我有关?要我时时刻刻负责?” 童乐川听着,眼泪不禁涌得更凶,她知道李晋昭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让她反省自己,要对自己负责,她道歉的对象也应该是她本人,而不是李晋昭。

     “你既然开了这个口,现在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还有第叁次?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若是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发生什么?!” 他拧着眉头,眼底少见地透着凶光。

     童乐川心底有好多苦涩难言,她一边能理解李晋昭,却又一边怨念李晋昭。

     有些事情他真的永远也不会懂。

     他只会把她当作一个年轻气盛的,什么都同家长对着干的问题小孩,他以为她反反复复地做出这些看似大胆的举动,只是对外界的一种攀比探索。

    他认为她的所有焰气嚣张,傲骨恣意,不对自己负责,只是因为她处于躁动的青春期,不够成熟不够稳重,厌恶管束。

     可真的是这样么? 她用所谓的傲慢无礼与反逆违令去与他的相处,不过只是想遮挡自己深藏十年的秘语,去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像个不会爱上自己父亲的正常人。

     她一直走不出过去的回忆,也无法真正将他视作“父亲”,所以她的某些做法其实更像是一种极度压抑下的自救,只不过,其中掺入的某些因素同最终的后果并不是她所能预见的。

     但李晋昭怎么会懂这些呢? “说话。

    ” 李晋昭的嗓音透着威压。

     童乐川的泪从脸颊滑落,坠入干涸的唇缝中,她品到咸咸的味道,咽喉肿痛不已,她开不了口。

     她明明只有一个要求,她只想求他不要是这样的态度。

     她受不了他的冷淡高傲,受不了他这般上位者审判的目光,她的确口是心非……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没有办法管住你?” 李晋昭看她说不出话来,竟也心乱如麻,有什么情绪在不断上涌。

     她那呜咽泣声逐渐加重,却强硬憋着忍着,胸腔像要炸了般难受。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童乐川,回答我。

    ” 李晋昭将手中把弄的翻盖打火机重重地扔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呢?我再说什么都没……你不懂……” 哭着摇头,她说话断断续续,心脏骤缩。

     的确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却也没必要硬说。

     她始终还是存留自己的尊严与傲骨,向他道歉,是她最后的底线。

     只希望他不要生气,今晚她的确连累了他。

     李晋昭抬眸凝望进她那双湿润的眼睛,他是越发搞不明白童乐川了。

     是她先开口挑起的话端,那他就给她台阶下,只希望她能打心底认错。

     呵—— 可现在错确实是认了,但他却并不觉得她发自内心,反而像是一种倔强的抵抗,用所谓“对不起”的外皮去表达她的某种立场。

     这是道的哪门子的歉? “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把话放在这儿,在高考之前,没有我的允许,除了学校,你哪儿也不许去。

    ” 他一字一句地道出,语气严厉,不容反驳质疑。

     “你要知道,我没那么多时间能够放到你身上。

    ” 这两句话一出,童乐川耳边似乎有惊雷炸开,她只觉得心脏血肉被猛然掏空,那种究极的疼痛是她一时半会儿都适应不过来的。

     她抬起头,终于开口:“什…么?” 眼底都是不可思议的抗拒,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对她禁足。

     “我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 他神情凝重地再次强调,抬眸直直淡漠地看着她,“需要我再说一遍……” “凭什……么?” 她的话音猛然响起,打断了他。

     不在乎汹涌的情绪高涨,她泪流不止地目视他,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凭什么你就……可以这么随意地控制我的自由……凭什么你想——” “凭什么?” 李晋昭嗤笑一声,“小川,凭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这点足够了么?” “难道是父亲就可以——” 童乐川大声嘶吼而出,眼底的泪跟随她话语洒落,但猛地,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争论根本毫无意义。

     至亲的血缘注定他们地位的不平等,他是父亲这件事永远都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他怎么没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