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人往礁石这儿来。

    我试着想点什么事好驱赶我的悲伤,却想到一个讽刺的事实:我和薇米妮的差距,与我和奥利弗的正好相同。

    七年。

    差距七年,我想了又想,感觉喉咙里有东西几乎要爆裂。

    我潜进水里。

     晚餐后电话铃响。

    奥利弗平安抵达。

    对,在纽约。

    对,同样的公寓,同样的人,同样的噪音――很不幸,同样的音乐从窗外飘进来,你现在听到了。

    他把听筒伸出窗外,让我们感受一下纽约西班牙韵律的风味。

    一百一十四街,他说。

    要跟朋友去吃一顿迟来的午餐。

    我的父母双双在客厅分别用不同的电话与他通话。

    我用的是厨房的电话。

    这里?嗯,你也知道啊。

    像平常一样的晚餐宾客。

    刚走。

    对,这里也非常、非常热。

    父亲希望这对生产力有帮助。

     “这”指的是?跟我们一起住啊。

    父亲解释道。

    我这辈子最棒的事。

    如果可能,我想套件衬衫,外加一件泳裤和一支牙刷,跳上同一班飞机回去。

    大家都笑了。

    我们展开双臂欢迎,亲爱的。

    笑话一来一往。

    你知道我们家的传统,母亲解释道,你一定要常常回来,即使只待几天。

    “即使只待几天”的意思就只是几天――但她是真心的,奥利弗也知道。

    “那拜拜了,奥利弗,希望很快再见到你。

    ”她说。

    父亲大致重复了相同的话,然后补上一句:“那么,我让艾里奥跟你聊喽”我听到两支电话分机挂上的咔嚓声,这表示线上没有别人了。

    父亲多么圆融啊。

    但跨越似乎是时间的障碍,太过突然地享有独处的自由,令我呆在那里。

    他旅途还顺利吗?顺利。

    餐点他讨厌吗?讨厌。

    他想我吗?我没有问题可问了,而且应该想出比拿更多问题轰炸他更好的方法。

    “你想呢?”是他含混的答案。

    他怕不小心有人拿起话筒?薇米妮向你问好。

    非常沮丧。

    我明天会出门替她买东西,然后用快递寄给她。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罗马。

    我也是。

    你喜欢你的房间吗?还算喜欢。

    窗户面对嘈杂的院子,从来没有一丝阳光,几乎放不了什么东西,以前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书,现在床太小了。

    希望我们能在那个房间重新开始,我说。

    一起在傍晚时探出窗外,摩擦着肩膀,就像我们在罗马时一样――一辈子天天如此,我说。

    我也是。

    带着衬衫、牙刷、乐谱,我就能飞过去,所以也别引诱我。

    我从你房间带走一样东西,他说。

    是什么?你绝对猜不到。

    是什么?自己找找看。

    然后我说了――那并非我想对他说的话,然而沉默重重压迫我们,这是停顿时刻最容易偷渡的东西。

    至少我说出口了:我不想失去你。

    我们会通信。

    我会从邮局打电话给你――那样比较隐秘。

    我们谈到圣诞节,甚至谈到感恩节。

    好,圣诞节。

    在这之前,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之间的距离,原本似乎比不上奇亚拉曾经从他肩上撕起的那块皮那么厚,然而此时他的世界却飘到数光年之外那么远,圣诞节前可能没关系。

    最后一次,再让我听听你窗外的噪音。

    我听到劈啪声。

    让我听听你那时发出的声……一阵模糊、胆怯的声音――因为屋里有别人,他说。

    我们因此笑了。

    朋友正在等我一起出门。

    我希望他没打这通电话来。

    原本我想再听他唤我的名字。

    既然我们分隔这么远,我原本想问他和奇亚拉之间究竟怎么了。

    我也忘了问他把红色泳裤放在哪里。

    或许他忘记要给我,带走了。

     通过电话之后,我先回房间看看他可能带走什么能让他想起我的东西。

    我看到墙上有一块未发黄的空白。

    愿上帝祝福他。

    他拿走一幅1905年前后印制,裱了框的莫奈崖径古董明信片。

    那是我们早先一位美国夏季住客两年前在巴黎跳蚤市场找到,当做纪念品寄给我的。

    褪色的明信片原本在1914年寄出――背面有仓促手写的深褐色潦草德文字迹,收件人是英国的医生,旁边有